又……又怎么了?“言三少回来了!”惦着足尖的挨着后边一声嚷嚷,紧围着锦绣斋门前的人群当即让开了一条通道来,齐齐回头探看去。对视这些瞩目过来的眼神,都挺热络的,看来目前没有对言氏不利的状况,再抬目,随着这一声嚷嚷,从锦绣斋迈出一位俊秀的男子来,看得言耀辉一惊一喜,“啊!父亲!您来了!”虽然和预先约定的不一样,对父亲能来此,言耀辉无比欢欣。这位俊秀的男子正是言家家主言茂。见识过言茂词锋凛然的萧泓自知不妙,脚下一滞,没等拿出戒备的姿态,就瞧着见着了父亲后展露出儿女憨态的言耀辉,看得他心神一松,心叫不好,却也来不及了。噢,那就是扬州言三的父亲大人啊,果然好皮相。瞧着扬州言三见了父亲显露出孩子般的欢腾,格外让人亲近起来。欢喜着的言耀辉连忙上前叩拜。为免落下没家教的污名,言家自有一套专门做给外人看的礼数套路。言茂扶起上前行礼的爱子,对三儿乍现的娇态,他也倍觉欢喜。爱妻早亡,家人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尚在襁褓中的小六身上,早早敛起娇怜的小三照顾家门,关爱兄弟,团结邻里,对付上门叨扰的是非,家里的铺面地租也一并打理,若不是有稳重的小三照应家道,他又岂能有心年年外出游历。父子礼见过后,免不得要面对挪步在一旁的萧泓了。言耀辉退避一旁,萧泓的品阶不是言氏可以正视的。本来就有些紧张,见着言茂转目注意他,萧泓免不得紧张起来,眼前这位看上去毫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可是一位能随时用法度道理来挞伐他的长辈,抢在言家伯父向他施礼之前,萧泓先行一步上前见礼“父亲——”……话音一落,四下抽气声声延绵不绝,旁听得乍然错愕着的个个都欢欣起来,瞧吧,箫将军恋慕言三少不是流言吧。轻轻蹙着眉峰,侧目扫向一旁,言茂微忧道:“亲家公子,萧公子是不是中暑了?”此时,从人群的缝隙处不巧地正拂过一阵微风,顿觉惬意,嗯,昨日一场雨是场消夏的及时雨。瞄着自个儿将自个儿吓了一跳的萧泓,也踱步过来的林政皓确信萧泓应该没有装疯作傻的本意,这位是真的铁了心癫狂了。正想旁观言家会如何应对此事的林政皓被亲家老爷瞧着了,将对萧泓灰暗的未来充满了同情放置一边,自认为没本事去招惹连姑母大人都要小心应对的了人物的林政皓恭谨得回应道:“亲家老爷,可能是萧世兄的口误吧,最近出了一些闹心的事情,让萧世兄烦恼得错乱了吧。”这话立即引起众多旁观者的不悦,这位林公子说什么瞎话,看萧将军精神抖抖的,哪里有病了。对此言有些茫然不解,言茂当即询问得看向稳重的大掌柜,束手侍立在后的大掌柜立即迈步上来,在做足礼数后,将昨日有个大罪之人用污言秽语侮辱了三少和萧公子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听得言家家主当即变了脸色。“对士子加以谤议,是法度大忌;无端受诬,应当理清是非之前更应当守度,怎地还毫不知避讳聚在一处惹出非议?”言茂厉声呵责着小三。温厚的扬州言三的父亲居然这般迂腐严厉,让瞧得有不平之心的旁观者听得渐渐生畏了起来,可不是么,三纲五常的纲纪岂是能随意破坏的,当下才稍有意识到所瞧的热闹其实是在悬崖边上亦为狰狞。“为人辩冤白谤是第一天理,京兆府居然毫不理会这样违背天理之道!”痛责着小三的言茂当即就要向京兆府去讨理。“父亲请万勿妄听,怎么可能会有这等之事?孩儿一早去东城是去求见监察司的吴源大人去了,箫将军和各位将军则是去兵部,巧遇上的,您没见这几位以作戎装么。”家教严谨,性情温雅的言耀辉连忙回应严父的叱喝,道:“明日起,这些位自荐报国的年轻将军就要前往大营,能和这样伟岸男子相识,孩儿并无半点愧对君子育德。至于旁人无中生有的邪念,孩儿自是不屑的。”沉思片刻,言茂愧然,“是为父的愚钝,没个胸襟见识了。”这话听得旁人云山雾罩,看过去,没错,箫将军穿着是当差的装束,配着只有军务者方能佩带的宝剑,英姿飒爽的气度,很有风范,行止确实并无不妥之处。如此看来,说法和过程还有些将就,也算说得通,现在就要看萧泓如何回应了,萧泓应了,这件事自然就往谣言上划分,不应的话……那就更热闹了。对言家做着立身正言的把戏,萧泓只得旁听旁看着,亲眼目睹过江暮不断被打击的下场的,也就清楚了和言茂翻嘴基本上也就是送把柄上门的事实,他还是识趣得闭着嘴巴吧。有些许愧疚的言茂一步上前,抬手就要向萧泓施礼,“箫将军,……”萧泓迅速的连退了三步,侧身迅速避开言茂的作揖。这一出转变立即引起关注,就算圣恩赐得扬州言三了个六品员外郎的头衔,那只是虚衔,言三之父向品阶高的萧大公子作揖是理所当然的,怎么萧大公子会连退三步不敢受礼?“伯父请不要客气,晚辈不敢。”面对言茂的作揖,回避开的萧泓脸色陡变,没多会儿已经是一脸灰败,很有些面无人色的感觉了,惊得一旁的随侍赶紧上前扶住似乎深受打击开始站立不稳的大公子,惊慌着着人去找来轿乘。萧大公子有得相思和吐血的前例,可别是再出了什么事端。没错,看吧!萧泓是真的恋慕言家三少,绝对是真的!对瞬间生出惨败之色的箫将军,生生让人生出怜悯来。世道礼法的残酷并不是寻常人能逾越的,就是贵胄公子也不行。看着一脸灰败的萧泓,言茂良久道:“好生珍重。”对看似摇摇欲坠的萧泓,实在生不出自怜之意的言三又好笑又好气,装得那么离谱,示弱的用心还真是可恶呢。载着孱弱不堪的萧泓的轿乘急急得远去了,另行的车马也带了过来,言茂也直接上了车马疾行去了。当即有好事的追着去探看这位言三的父亲究竟去哪里了。恭送了父亲离开,将对父亲的意外到来的欢愉也收敛起来,转身进了内室,言耀辉这才询问大掌柜,“父亲这是去哪里?”“姑爷早年在京城旅居,想必定有些门路的吧。”并不确定的大掌柜只能回禀这些了,“三少,今儿早您去了监察司后,有人送来了消息,最近,不少明文士儒生都在旁议您和萧公子行止不端,亦有言官附议了。”言耀辉一凝,本朝言官品秩虽低微,其职权却极有威慑,但凡为言官者,皆有“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之士”之德,其秉公据实,善辨是非,敢论曲直的品性一直是读书人的榜样,对言官牵涉,早已在预料中。言家的艰难本就不在民间民意,对应民间的流言蜚语只消得转移一下话风就是了,对应那些翻阅经纶的读书人可就万万不容易了,则是没料到传开不足两日就引来鞭挞,得要加紧小心了。“您和箫将军是王上最近擢拔的人,姑爷挺担忧这是朝政倾轧的伎俩,借此要和王上较议。还有件事儿让姑爷更揪心,今儿一早起您前脚出门,萧夫人就带着好些大红礼盒过来了。”那些大红礼盒和下聘的礼盒甚为相似,可亏得萧夫人守着体面,暗下去的是少有清净的深巷院落。萧夫人?那位温婉孱弱的夫人?言耀辉疑惑起来,道,“大府人家的诰命夫人岂是能轻易移身的?”“这位夫人和寻常大府的夫人不一样,京城中谁不晓得萧夫人天性烂漫,陡有臆想,就能做出千奇百怪的事情来,”大掌柜解释道:“就去年深冬,萧夫人回娘家,路经了一户人家花园子,见了探出的一枝寒梅,就住在人家府上半个月没挪窝,大凡这样的事情甚多,并非恶意,却甚难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