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不但没退后,反而继续往里走,里面果然又射过来几只弩。箭,对准的是方征的胸膛。但这个速度在方征眼里实在太慢了,他一边不紧不慢地握住了射到心口前的弩。箭,一连接下了五支,然后把它们往射来的方向甩了过去,听到了对面传来的惊呼声。
方征没有费心准头,否则至少会死一个。他暂时不想伤人加深误解。
屋子里被药草熏得烟雾缭绕。屋中间有一张巨大的沙盘和一块巨大的鳖壳。四个角燃着八只羊骨盛的火灯。三个穿着兽皮和骨甲的战士手持弩。箭,后面还站着两个穿长袍的家伙。他们刚才围在桌旁商讨,听到门口不寻常的声音,便用弩。箭防卫。
弩。箭一次只能射一发,共有五支弩,刚才都发射过一轮,现在他们又重新装填上,对准了方征,却没有再贸然射出,刚才方征全都空手接下来了。他们十分心慌。
“骨牙!你到底要做什么!”
看到方征只有一个人走进来,这些人松了口气。他们早就担心骨牙带着战士反叛,毕竟大司长已经不露面很久了。
方征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对这些人来说很陌生,立刻意识到他是假扮的,可是这种惊骇都比不上方征所说的内容——
“九黎蚩尤,曾制兵善战,威振天下。你们如今真可怜,只能躲在这荒滩乱山之间,靠着老祖宗的一点东西,苟延残喘到今天。”
那些人脸色全变了。
黄帝蚩尤之战,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除了大司长和几个巫长,连这个房间里那么核心的战士,都不曾知道,他们曾是九黎后裔。这个陌生人竟然说了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第46章
方征是从好几处地方猜测而出的。
首先是铜面具,传说九黎蚩尤“铜头”“主金”“制兵弩”,是史载最早的靓铜冶炼技术,为东方青铜文化的先声。搞不好虞夷那边制铜的办法还是九黎传过去的。当年蚩尤和黄帝分庭抗礼,战力十分强大,一部分靠的就是这些金属兵器。
其次是那个妇人,她腰上悬挂的黄竹般装饰,是一种乐器,叫做芦笙。九黎精于铜,以此作芦笙舌片。
再者是他们悬挂在门下帘布的装饰,上面有一条宽的白色花纹,又有一条细的白色花纹,一直流传到后世苗族服饰中,代表长江与黄河,下面有山峦,代表蚩尤战败后迁徙的千山万水。
这些特征都流传到了现代,反映在苗族服饰和器皿上,因此方征不难猜出是九黎蚩尤后裔,但对于那些人来说,一时间都吓得动弹不得,好半天一个穿着褚色长袍的,胸。前图案深红色的巫长用沙哑苍老的嗓音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方征这种先声夺人的办法是为了替自己争取话语权,他在这个时代已经找到了非常好用的大旗,作为某种“神授”代言人,其效果从獬廌决狱那次就可以看出了。
“我叫做方征。”方征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他给自己想了个贴合的名头,“我是华族的继承人。”
华族源于华夏,却又不全是。华夏这个词,用以指代炎黄部落直到周正统世系,与周遭四夷区分。“华”在甲骨文中出现过,是圣洁的意思。仰韶陶文化中有五瓣花的图案,以“花”为图腾。“花”就是“华”的雏形,至于“夏”则毫无疑问是夏王朝。“华夏联盟”被后世用来指代炎黄世系在中原地区的统一。
但“华夏”这个词的说法,正儿八经地要到西周和春秋时期才广为流传,这时代人们很不知道“华夏”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如今北方的大国叫做“夏渚”。
方征也不知道自己穿越过去的时空究竟是《山海经》中的世界还是另一个平行时空,也不好意思占老祖宗便宜,但又带着对自身文化的认同,于是只取了一半,称自己为“华族人”。
“继承人”的说法也很有讲究,每个部族都是有些不外传的秘法,多是医术制药或者战争手段,如果再会些占卜或者和动物沟通的窍门,那就有望发展为大部族。每个族能称“继承人”的,都是很有本事的。
虽然这些人没有听过华族,但他自称“继承人”,一下子看方征的眼神都变了。
“你是怎么……”
“关在猪圈里,可不是正确对待继承人的处置。”方征环视一周,“你们大司长呢?”
今天白天,方征所冒充的这个叫骨牙的战士,曾经在门口大吵大嚷要见大司长,希望早点提审俘虏,可是这里面的人拦着他,说大司长病得很厉害。
他们脸色微妙。方征补充问:“还是说,做主的变了人?”
另一个血色长袍的巫长道:“大司长病着,你跟我们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