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冰临阵退缩了——倒不是他多么有良心,而是他想起了他的父母。将心比心,如果他那对没什么文化、又很相信他的爹妈被人用粗制滥造的所谓保健品骗走几万、几十万,醒悟过来后老两口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如同逃一般离开的酒店的王冰完全不知道,他作出临阵退缩、咬牙面对累累负债的这个决定,救了自己一命,与他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内,本该搂着小姐睡觉的张哥这会儿正面无人『色』地缩在墙角,战战兢兢地对着不请自来的一男一女。
“大哥、大姐,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真的,我没干什么坏事,『政府』也没有说开工厂搞民间借贷是犯法的啊……”
窝在沙发里玩手机游戏的吴莉莉根本就不理他,倒是坐在一旁的毂袁笑了笑,边敲着键盘边抬头看过来:“没做什么坏事?这么说就不实际了吧张老板,你告诉我哪家工厂是专门生产劣质蛋白|粉却总能把产品卖出高级『奶』粉百倍价格的啊?你倒是精明,自己不去搞直接直销,把你的母鸡给别人养,下了金蛋你只管大大方方分一半,就算有什么纠葛也找不到你头上,嗯?”
“可是——”张哥一时激动,身体的动作大了点儿,他的肩膀位置立即突兀地出现了线状压痕,吓得他赶紧朝后仰、使劲儿把自己把墙角里塞,惊恐万分地,“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我就是个守法商人,真的没做过犯法的事儿,不然『政府』早就把我抓起来了!”
毂袁摇头,拿起排列在玻璃茶几上的最后一张明信片,继续咔咔敲键盘:“好了张老板,你省点事,法律不完善管不到你这种走灰『色』地带的人不代表你这种人就没人管,所谓天道昭昭,只要是沾了血腥的就没有高枕无忧的道理……”他有些恶意地冲对方笑了下,“要不然我们怎么会来找上你呢,是吧。”
张哥惊骇欲绝,不住求饶,但毂袁已经懒得和他废话了,看了看大亮的天『色』,随手拿过张哥的皮夹,抽了几百块钱出来放到一边,冲裹着辈子窝在床上的小姐道:“天亮了,你拿了小费回去吧。”
早就想走的小姐连忙跳下床,赔笑着上来拿过钱,抓过自己的小包就走,丁点儿不敢多看一眼。
房间门被关上,专注玩游戏的吴莉莉抽出点注意力:“她可能会去报警哦。”
“也是。”毂袁深以为然,“反正也问得差不多了,和他有较大资金往来的名单也列好了,我们收工吧。”
吴莉莉关了手机游戏起身,走向惊恐万状的张哥,做出个掏了东西往对方身上丢的动作,对方的眼神立时失『色』。
“对了车子,你说这个家伙很有钱的?”打量了两眼只穿着底裤、一副脑满肠肥模样的张哥,吴莉莉觉得有点恶心,移开视线。
“啊,不但很有钱还很有贪官素质,上亿身家全是分散存储在直系亲属的户头里面的。”毂袁合上手提电脑,开始整理张哥皮夹里的明信片、银行|卡,“你看,黑卡都有好几张,若单论流动资金,这家伙在g省里面也算是排得上号了。”
“卧槽,上亿?”吴莉莉惊了,“这么夸张的?那这些钱怎么办?”
“凉拌呗,我也没那本事把别人户头里面的钱转出来自己用啊。”毂袁耸肩,“不过等我们活动结束了国家来接手的话,这些钱应当能作为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或是欺诈罪的物证没收吧……虽然国家没出台保健品行业的管理办法,但也没收保健品行业的税,从这个方面来说的话算是侧面证明这个行业不正当?”
第86章保健品欺诈(二)
毂袁是土生土长的z市人,对z市社会环境六年来的转变算是看得最清晰透彻的那一批。早些年,或者说五年之前,社会上的骗术针对的目标群体都是青壮年,因为z市这个地方属于落后地区,没有什么国企事业单位,大部分的老年人都没有退休金可领,想骗也骗不到钱。到了近几年,飞速发展的z市市『政府』发下去大量的征地款、拆迁款,社保和养老金政策落实,老年人的手里比较宽裕了,针对老年人群体的骗术也就蜂拥而来了。
各类劣质保健品和保健器械、打着各种名目的高回报投资是针对老年人群体进行欺诈的两大类,前者尤其猖狂,什么劣质蛋白|粉、保健口服『液』、玛咖人参酒、『乱』七八糟的养生器材、净水器等等,毂袁自己的远近亲戚中被骗走征地款、养老金甚至是儿女买房款的就有不少。对此深通恶绝的毂袁以前是没有报复这些家伙的能力,现在嘛,他可就不愿意老老实实坐视这些“有本事”的人轻松舒爽赚快钱了。
张哥的本名叫张大富,是z市最早投入到民间“金融业”的那批所谓赶『潮』儿中的能耐人之一。金融这个东西嘛有点经济常识的都知道,就是一个玩弄伎俩站在经济链条最顶层空手套白狼的行当,标志『性』人物比如华尔街那群肆无忌惮『操』控世界经济命脉的人,罗斯柴尔德家族利用滑铁卢战役狂捞几十亿美金占据欧洲金融市场的案例向来是搞金融的人最津津乐道的,跟美联储狼狈为『奸』滥印钞票、摁着樱花国剃了一次又一次羊『毛』的行为不少人也能说出个一二三;一般的金融人是混不到这个高度的,没能耐像华尔街那样有把国家或地区作为收割羊『毛』专属农场的底气,那么自然而然将目光下放,虽说富可敌国不可能,但总也能快速地赚到热钱,比如樱花国那些全是黑道人物下场经营的各类金融公司,又比如华夏国内近些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民间借贷。
华夏国的国情和常规意义中的资本主义国家不一样,政策更倾向于实体经济,对懂金融、玩金融的那批能耐人不咋给好脸,所以张大富这样的人在利用早期国家对民间借贷管理放任时捞了第一桶金后就很机智地给自己搞了个实业家的壳子套身上,他名下是确实有厂房、有产品、有固定工人的,吹牛皮套肥羊的时候也能把产值产能挂嘴上,标榜出一个实业家的牌坊出来,至于他生产的产品是不是有价值,产品是不是有竞争力,这个不重要——反正他的产品是肯定能“卖”出去的,是肯定有市场的,那么谁在乎他生产的到底是劣质蛋白粉还是一群“养生专家”吹捧出来的养生保健品呢?
有“专业”的厂房、有“正规”的产品,有作为本金的资金借贷,有市场调研,有完整的且已经被证实可行的销售渠道和销售方式,站在幕后的张大富只需选中如王冰这样有过实际经验的经营者为目标,全方位扶持对方上位,自己就能轻轻松松无须担负任何风险地躲在后面等着收钱——就算失败他也是不会亏的,他这样的人又不是什么慈善家,产品本身不值钱、运作资金需要实物抵押,只不过是割羊『毛』的群体缩小到借贷者本身罢了。
这么成熟的捞钱机制张大富已经在z市及周边乡镇运作成功了数次,这是他那上亿资产的来源,也是他在行业内小有名气的主因,毂袁都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他,并拿到了他与部分“成功企业家”媾|和的口供——法律上只有口供是无法定案的,张大富这种精明人当然不会留下证据让国家找到自个儿头上,但于魔王军而言,有口供能让他们找到人便足以,证据什么的,还真不是事。
2018年元月二十三日,中午一点。
尉迟广隶坐在中华东路街头一家快餐店里吃午餐,狼吞虎咽掉两人份的红烧猪肉饭后停下来歇会,又干掉了一碗羊肉粉、一盘炒饭,在收银员惊吓的目光中结账,出了快餐店转进小巷,小跑着回住处。
尉迟是偷溜出来的,修炼“仙法”本来就饿得快,偏偏局里还特紧张地盯着他们这些神道学员的饮食,想吃点什么都是大动干戈、前后都要检测身体数据,他可没有陈友孝那么服从,忍了几天就受不了了,一旦有机会就得偷跑出来过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