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还是个垂髫小儿时就知道自己肩上扛着的是什么,就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保下先祖创下的基业,就被灌输着要如何保护大齐的江山,要如何护着姓齐的血脉!
可最终呢?
齐家的人对江家忌惮了多年,朱家的人对江家虎视眈眈了多年,天下人对江家指指点点了多年。
谁是忠臣,谁又是佞臣?!
谁是忠臣,谁是佞臣!
江铭从来都不算是江家合格的继承人,因为他不服。他从来都不服!
可当十年前那场持续六年的大战耗尽了江家所有青年人的生命后,江家唯一有资格继承家主位置的,也只有江铭了。
江铭十五岁,还未行冠礼时,便踩着鲜血提着剑加官进爵,袭封军队。
十年了,这份责任他背了十年了,不,是二十五年,他从出生起便背上了这份责任。
他江铭背了二十五年,背够了!
江铭这名字,他也受够了!
江家的忠心,江家的抱负,江家的热血,一百多年,也该够了!
是大齐对他不住,是大齐对江家不住。
桃花眸里卷起漫天的风暴,阴沉沉地比暗夜的万丈悬崖还要让人胆寒。
&ldo;季,季麟哥……&rdo;宁长青目光触到江季麟的眸子,吓得浑身一抖,不由朝后退了两步,可又有些担忧,抬着眸子半是躲避半是坚持地打量江季麟。
江季麟抬起手臂,便将那卷帛纸撕成碎片,抬手一扬,纸屑像是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到了地上。
&ldo;怎么,你不是该叫我江铭?&rdo;江季麟唇角勾出一抹冷笑,似有似无。
宁长青把头摇得像筛子:&ldo;不是!季麟哥就是季麟哥!不是什么江铭!&rdo;
&ldo;那你留着它做什么?&rdo;江季麟指着地上碎片,&ldo;你想要黄金百两?&rdo;
宁长青初时并未听懂江季麟的话,脑子转了转才突然明白过来。
只是一瞬间,他额上便冒出冷汗,眼圈也一下子发了红。
&ldo;不是!&rdo;他急急地想解释,&ldo;我只是,只是。&rdo;
可他太着急了,张着嘴巴想说话却似乎毫无头绪,又怕江季麟误会了他,眼角处很快便蓄起了晶润。
&ldo;只是什么?&rdo;江季麟步步紧逼。
宁长青眼角死死憋住的泪水一下子便落了下李。
他也不知道,他真没想着要告发江季麟,他就是觉着那画上的季麟哥也挺好看的,就不由自主地伸手揭了榜。
他就是……就是心里高兴。
高兴季麟哥离不开这谷了,高兴季麟哥能一直陪着自己了,高兴季麟哥没有人要只有他要,高兴自己可以占着季麟哥……
可这些话,他如何说得出的口,这些自私的卑鄙的想法,他如何能让季麟哥知道。
&ldo;季麟哥……&rdo;宁长青心里五味陈杂,又慌又乱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兮兮地望着江季麟。
江季麟淡着眼看他,心里却有些好笑,方才惊涛骇浪的心绪竟因着宁长青狼狈的模样平复了不少。
他其实知道,宁长青留着这缉捕令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但都绝不会是为了告发自己。
他说那句话,不过是为了逗逗他。
只是他此时竟有些好奇,到底是因着什么,能把宁长青紧张成这副模样。
可宁长青这个样子,竟让他有些不忍心逼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