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好几辆马车里都有人掀起了窗帘,其中也有裴敬衍。
胡班头忍不住多看了裴敬衍一眼,表情异常的古怪。
他刚才回衙门后,思来想去,觉得哪怕仁心堂失窃的事是现在那位长信侯夫人监守自盗,也不能瞒着知府大人。
毕竟侯府的长房与二房显然已经水火难容,将来两房人万一因为先侯夫人的嫁妆打起官司来,那么望城府衙这边十有八九会成为人证。
于是,他就把事情对着知府大人禀了,没想到一向老成持重的知府大人在听到“裴希文”的名字时,脸色大变,竟反复向他确认是不是这三个字,又问他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他如实禀了,知府大人就心急如焚地吩咐人备马车,说一定要见一见那位裴公子。
哪怕是胡班头再迟钝,此刻也回过味来,那位敢把知府大人的名讳挂在嘴边的裴公子绝对不是普通人。
二十岁出头。
姓裴。
连堂堂四品知府都讳莫如深的人物,还和长信侯府的大公子有故交。
这四个要素加在一起,那位裴公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胡班头只是想想,就恨不得狠狠地捶一下自己的头,他怎么就这么迟钝,怎么当下竟然没想起来呢。
裴公子是裴大元帅之子,西境军少帅裴锦之。
裴希文是裴大元帅之父,曾经的兖州布政使裴敬衍。
这两位可是曾经跺一跺脚,就要让整个大祁朝堂震上一震的风云人物啊。
马车里的裴敬衍没在意胡班头的打量,目光朝望城的方向看去,官道尽头一辆疾行的双马马车进入他的视野中。
裴敬衍又看向了裴锦之的那辆马车,恰与此时掀开窗帘的裴锦之四目对视,青年的眼眸睿智温润,如一泓明澈幽泉,令人看不透。
朝堂上,文官、武官一向泾渭分明,既互不干涉,又是互相制衡。
鲜少有文臣与武将相交,谁都知道这是皇帝的忌讳。
裴敬衍与裴渊虽是父子,但在官途上是两路人,也因此,对于长房的人脉,他所知其实不多。
望城知府关重彦与裴渊父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止是裴敬衍在思考这个问题,其他人亦然。
不一会儿,那辆双马马车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赶到了,一个中等身材白面短须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第二辆马车里的裴锦之,掩不住激动地说道:“九思,你来了望城为何不给我捎口讯?”
瞧他眼眶微微发红,便像是与裴锦之相交笃深的样子。
也的确。
裴锦之,字九思,时人二十及冠方取字,裴锦之十六岁就名动天下,知道他表字的人反而不多。
裴锦之对上关重彦发红的眼眸,叹道:“我下车与你一叙。”
他唤了声“寒影”,寒影就从车夫位上下来了,轻轻松松把裴锦之连人带轮椅从车上搬了下来。
当看到裴锦之坐在轮椅上时,关重彦方正的脸庞上露出明显的哀伤与心痛。
他所认识的裴锦之不该是这样的。
关重彦想问什么,却听裴锦之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关兄,你那里有《祁律疏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