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换上了一副笑脸说:&ldo;舅舅,朕要说你一句:马齐只是浮燥,但这事情你确实办错了!朕这样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吗?&rdo;
隆科多连忙打了一躬说:&ldo;皇上,奴才办砸了差使,引起勿议,确实有罪。请主上发落。&rdo;
&ldo;哎‐‐你也是无心的过错嘛。要是有心来这一套,哪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呢?你若真有二心,朕也就用不着和你谈了。你的错虽然说不上发落,但毕竟是错了;既然有错,只怕要按着规矩,给你一点小小的处分。&rdo;
方苞和张廷玉等人听到这话,连忙站起身来。隆科多一见这阵势,提起袍角就跪下叩头说:&ldo;臣请皇上降谕。&rdo;
雍正此时,好像有点不知所措。他似乎是心有不忍,又好像不得不如此地说:&ldo;唉,朕很是怜你呀!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每日奔忙,怎么能不出错呢?所好的是你这错出自无心,就不要重处了吧。错就错在,你兼职太多,而一多就会有照顾不到之处。你看,宗人府、内务府这些事,哪能都让你一人来管呢?朕觉得,这些都替你免了吧。一概全免,只保留上书房行走和领侍卫内大臣两个职务,你觉得如何呀?&rdo;
雍正这话,早在太后薨逝时就想好了,却直到今天才把它说出来。而且,他还说得这么无奈,这么动情,隆科多还能说什么呢?当然,皇上没有提到步兵统领衙门一职。但皇上已经明说了,&lso;一概全免,只保留两职&rso;,这不就是连步兵统领衙门的职务也一齐免了吗?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皇上就是要夺去他的带兵之权,但他敢抗拒吗?他连忙叩着头说:&ldo;奴才奉旨无状,主子隆恩高厚。奴才觉得自己已不宜在上书房侍候了,就请主子也一概都免去了吧。处分重些,才能警示臣下怠忽公务之心。&rdo;
&ldo;你不要再多说了。这样的处分,朕已是很不忍了,更不能罚不当罪。你照今天说的这意思,回家后写个辞呈递进来。朕当然还要申饬你几句,不过上书房大臣,你还是一定要留任的。好了,你先退下去吧。&rdo;
隆科多心里乱成了一团,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雍正却是一直在安慰他:&ldo;你的心朕是知道的,朕这样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好比是前面有人撒土,要迷一下后面人的眼睛罢了。你只管放心,只要你以忠诚待朕,朕断没有亏了你的道理。&rdo;他一边耐心地说着,一边又亲自扶着隆科多,把他一直送到殿门口。
又除了一个隐患!雍正的得意,是难用语言来形容的。他转过身来笑着说:&ldo;原来想要见见刘墨林的,却不料半路上杀出个史贻直。眼下九门提督出了缺,大家议仪,让谁来接替最好。&rdo;
隆科多一走,留下来的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马齐先说:&ldo;这个职务要懂得一些军事的人干才好。跟着年羹尧回京的十名侍卫,都在军中历练出来了。皇上看,穆香阿行吗?&rdo;
雍正先向外边喊了一声:&ldo;传刘墨林进来。&rdo;这才转回身来说,&ldo;穆香阿到年羹尧军中,连一仗也没打过,却学了些花架子来哄朕。朕压根就不信他们的那个&lso;太极图&rso;!他年某人还自吹自擂地说,是从诸葛武侯那里学来,又经过变化的。把牛皮都吹破了,也不知道害臊?穆香阿不行,他们十人,待朕召见后再另行委派吧。&rdo;
马齐又说:&ldo;那就让毕力塔来干。他是老将了,早年还跟圣祖打过仗。&rdo;
方苞说:&ldo;不不不,不能这样。丰台大营也是个紧要去处,张雨这人又太嫩了点。再说,毕力塔一身兼两职也不合惯例。&rdo;
雍正转向张廷玉问:&ldo;廷玉,你怎么不说话?&rdo;
张廷玉早就饿得支持不住了。此刻,他只觉得精神恍惚,头晕目眩,他强自挣扎着说:&ldo;哦,臣看图里琛就不错,他几次出京办差都办得很好。有件事,臣本来早就想说的,可就是没有机会。粘竿处是皇宫的一个内廷衙门,但内衙门养兵容易留下后患。看如今的情势,臣以为不如撤掉它,并入步兵统领衙门,仍由图里琛统带。今天就着这个题目,把他们两家理顺了岂不正好。不知皇上以为可行吗?&rdo;
雍正笑了:&ldo;哎,这就对了。粘竿处撤掉也好,外面议论的人很多。有人说它是朕的私人侍卫;有人说它像明朝的&lso;东厂&rso;;还有人说得更蝎虎,说图里琛带的人全都是&lso;血滴子&rso;,真是活见鬼。事情也怪,只要是作践朕的话,越说得离谱,就越有人相信!其实,你要让他们说说,粘竿处不经法司,就杀过、捕过哪个官员,他们又说不出来。廷玉这想法好,索性把粘竿处撤了,那些人的嘴也就全都堵上了。&rdo;他只顾一个劲儿地说着,回头一看,张廷玉的脸色十分难看,便问,&ldo;怎么?廷玉,你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吗?&rdo;
张廷玉一惊,又坐直了说:&ldo;哦,没有什么,臣是在想史贻直的事情。詹事府原来是侍候太子的,现在不立太子,这个衙门就显得又闲又富了。年羹尧的圣眷这样好,史贻直为什么要拼着性命来弹劾年某。他说的话,看来并非捕风捉影。要处分他吧,当然是没有死罪的;可要是不处分,皇上也有自己的难处。年大将军贺功的大事刚刚结束,他就急急忙忙地来告状,他也太莽撞、太不知趣了。&rdo;
六十六回 急政务饿倒张廷玉 赐黄匣重托刘墨林
雍正好像是在自言自语:&ldo;咳,这个不懂事的史贻直,朕可拿他怎么办才好呢?他的话于情于理都没有什么错,杀了他实在是太可惜了;可是,不杀他又怎么对年羹尧说呢……&rdo;
雍正皇上在发愁。因为他拿不定主意,要怎样才能既稳住年羹尧,又不伤了史贻直。方苞也是一直在想着这件事,见皇上如此,他笑了笑说:&ldo;皇上,臣有一法,可助皇上决疑。&rdo;
雍正忙说:&ldo;方先生请讲!&rdo;
方苞闪着他那黑豆一样的小眼睛说:&ldo;皇上,臣这法子很简单:事出意外,凭天而决!&rdo;
&ldo;方先生,请道其详。&rdo;
&ldo;皇上,史贻直不是说过:想要天下雨,就必须斩掉年羹尧吗?我们就把他索性看作是为祈雨而来的。皇上可以下令,让他在午门前跪地求雨。天若下雨,jian臣就不是年羹尧;天要不下雨呢,年羹尧就&lso;不是jian臣&rso;!据臣估计,今晚的这件事,断然瞒不过年羹尧。这样,就等于是替年羹尧出了气,白了冤。他年大将军再刁,还能说什么呢?&rdo;
雍正听得迷糊了,他在心里盘算着:下雨,jian臣不是年某;不下雨,年就不是jian臣?嘿,方苞这弯弯绕可真绝!可他又突然问道:&ldo;这……那,史贻直又该怎么办?你能说,明天就一定会下雨吗?万一不下雨,杀不杀他呢?&rdo;
方苞笑了:&ldo;皇上,据臣推测,明日天将有雨。不管这雨会不会下,反正年羹尧就没有理由再说什么。史贻直的罪名,了不起也只是个&lso;君前狂言&rso;。而君前狂言是没有死罪的,交到部里依律议处也就是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