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轩总共就这么大,晚上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时,看不清它的面目,但是白天就不一样了。白天它在阳光之下,一切妖魔鬼怪无可遁形。它有多少占地?有几间房?有多少院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方明宴微微一笑,对姜云心说:“你的朋友,就是上次那个荆小兄弟,我觉得是个很有才识的人。”姜云心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方明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然,她也觉得荆风华是个很有才学的人,不过方明宴为什么会忽然提到他?方明宴见姜云心不能理解,接着道:“我们和红袖姑娘虽然无亲无故,但相逢即是有缘。这宅子闹鬼,谁又知道,这鬼会不会一直待在翠竹轩,若有一天离开翠竹轩,去祸害旁人呢?”两个手下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了,方明宴这是想干什么?想英雄救美吗?“所以。”方明宴下了结论:“我们不如找个法力高深的大师,来帮翠竹轩驱驱邪,抓抓鬼,将这困扰了他们多少年的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你们觉得如何?”方明宴这么一说,姜云心就听明白了。他要以驱鬼为名,彻查翠竹轩的怪事。既然是以驱鬼为名,那必不可少的设备就是一个大师。这个大师有真才实学自然好,没有也无妨,只要听话能配合就行,放眼望去,荆风华是最适合的人。姜云心有些哭笑不得。荆风华确实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但是驱魔抓鬼这种事情好像也没做过。当然不要紧。驱魔抓鬼,重要的不是会不会,而是有没有仪式感,这一点她相信荆风华,绝对没问题,只要稍加学习,姿势绝对摆到位。当下姜云心连夜写了一封信,让龙桥送给荆风华。信中详细写明了,他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需要做什么样的事?如果是方明宴直接和荆风华对话,他们并不熟,可能还要解释半天,荆风华也未必乐意。但是这封信由姜云心来写就不一样了。姜云心和荆风华是铁哥们儿的关系,但凡她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只是装神弄鬼呢。“哎……”写完信,将信交给龙桥,姜云心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方明宴道:“为何叹气?”姜云心想了想说:“风华虽然不像大人这样一身正气,前途无量。可好歹也是个翩翩公子哥。如今被我喊来抓鬼,总感觉怪对不起他的。有一种把朋友往火坑里推的感觉。”方明宴笑了一下:“说起这事儿,我正想问问你的意见。”“什么意见?”姜云心不明白。方明宴说:“之前我和你们学校的老师闲聊,听他们的意思,荆风华在书院过得也不好。”这话怎么说呢,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书院里大家穿得一样,吃得一样,住得一样。何况荆风华家里有钱,在物质上绝对不会亏待了他。姜云心说:“主要还是他太有才华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然他在课业上不太行,可是大人你和他来往以后,你就会发现他真的懂得很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三百年前,三百年后,就没有他说不出来的。”当然这话夸张了,三百年前,荆风华确实是知道的,三百年后他就不知道了,不过没关系,姜云心心里想,我知道,我可以教她。为好朋友说话,当然怎么好听怎么说,方明宴并没有在意姜云心的夸张。方明宴道:“这一点我也和你们老师求证过,你们老师也说,荆风华是个很聪明的少年,之所以他在学业上不精,就是因为兴趣不在此。”姜云心连连点头,确实如此没有办法,一个人有兴趣的事情,废寝忘食,悬梁刺股,他也不嫌苦。一个人没有兴趣的东西,就算是坐在最温暖的房间里,有人给你捏腰捶腿,你也只想睡觉,看不下去。姜云心叹了口气。好在荆风华他们家有钱,就算他真的做不了什么,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人比人气死人,姜云心本来也应该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谁能想到现在沦落到要在刑狱司做仵作,一个月二两银子谋生。姜家断他的月钱,那是早晚的事情。她这些日子暗暗琢磨,怕是迟早要撕破脸,撕破脸不要紧,她也不想和姜家这样的人家来往。关键是怎么样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比如说能不能想办法把她母亲当年的陪嫁拿出来,那应该是她的东西。不能让姜家占了便宜。母亲在天之灵,看着自己女儿被欺负,自己嫁妆被霸占,一定死不瞑目。方明宴自然不知姜云心心里那点苦,他就事论事:“我有一个想法。”姜云心点头,大人你有想法你就说,我还能阻止你吗?方明宴说:“我见你和荆风华关系极好,你进来的刑狱司也有二十来天,感觉如何?”竟然还有售后服务问卷调查,姜云心连连点头:“挺好的,很好,真的很好。”方明宴不满意这种没有灵魂的夸奖,进一步追问:“好在哪里?”姜云心认真地想了想:“吃得好,住得好,主要是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最好的。”“自从我进了刑狱司,除了之前的仵作。所有人对我都很和善。特别是龙大哥薛大哥,我觉得他们都拿我当自家妹子看待。从来不会因为我是女子而轻视。就为这个,方大人,我就知道刑狱司即便恶名在外,其实它是个特别正直特别好的地方。”人心是装不出来的,姜云心相信自己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方明宴认真地看着姜云心,听她说话。从她的表情中,找不到一点夸张和拍马屁的成分。姜云心说完,重重点头。她这一番话发自肺腑,半个字都不假。“非常好。”方明宴很满意。他最讨厌的就是一群手下哭丧着脸,怨言重重。不能心甘情愿给你干活的人,迟早会因为种种背叛给你致命的一击。刑狱司是经常直面凶残匪徒的,有许多真刀真枪拼杀的时候,所以他在这方面特别在意。不要让刑狱司有任何一个人,带着怨恨,带着怨气在其中。方明宴笑道:“你能如此想我很欣慰。我这人一向唯才适用。你能干我就重用你。和你是年长年幼,是男是女,没有一点关系。”姜云心笑得更灿烂了。这样的领导谁不喜欢呢?方明宴又道:“我见荆风华也无事,刑狱司正好缺一个师爷,你说他愿不愿意过来试试。”刑狱司现在是有师爷的,这个师爷不能说不好,但是方明宴不是特别满意。在家写写画画还可以,其他方面略有欠缺。而荆风华,正是方明宴喜欢的那种。写写画画功底深厚。其他方面。什么都懂。至于他在书院里,成绩一般的那些四书五经,方明宴自己也懂,不需要荆风华特别厉害。姜云心一听眼前一亮:“大人,你说真的?”“自然。”方明宴道:“这种事情岂会与你玩笑?”姜云心说:“那太好了,风华一定会愿意的。”“你怎么知道?”姜云心自信道:“因为我和他讨论过这方面的事情,我当时跟他说,我会留在刑狱司做仵作的时候,他就挺羡慕的。觉得我找到了一个正经的去处,他还不知以后何去何从。如果大人你向他开口,他一定会愿意留在刑狱司做事的。何况还有我呢,和我做同僚,他肯定很高兴。”方明宴听姜云心如此有把握,心里很是妥帖,但是也不知为什么,随口问了一句:“你们两人,倒是相配。”姜云心啊了一声,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方明宴自知失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俩都在文心书院,有同窗之谊。虽不算青梅竹马,可也是日日相见,关系又如此之好。岂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