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涛象电影里的慢镜头,一个定格一个定格地转过身,许沐歌一身黑色的羊绒大衣,肌肤胜雪,背着大提琴,风姿卓越地向她走近。
阴暗的厅堂,因为她的出现,倏地一亮。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让人不妒忌不羡慕呢?
“前两天,琴送去保养,刚刚去取,哇,现在的琴行真的象抢钱,保养一次的价格比国外还贵。”许沐歌含笑把琴放下,向陶涛招招手,“我们坐下来吧!”
她讲话的语气,好象陶涛是她特别亲切的妹妹,不然就是很要好的闺蜜。
她们只是在海晶酒店无意中见过一次,不是吗?
陶涛怔了怔,还是走过去,与她并肩坐在靠窗的一张桌边。
“我要一杯薄荷酒,她喝柠檬水。”许沐歌冲里面的经艺挥了下手,抬起头对走过来的服务生说道,双腿优雅地叠起。
“我也喝酒吧!”陶涛说。
许沐歌握住她的手,一脸不赞同,“你和华烨刚刚体检过,季阿姨努力帮你俩调理身体,这种时候怎么能喝酒?别让季阿姨操心,乖!”
温柔的语调,如同宠溺孩子的长辈。陶涛整个人都僵住,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她的脸胀得通红。
“你怎么知道?”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与华烨之间的事,许沐歌还有什么不知道?
许沐歌落落大方的一笑,“我没说错吧!季阿姨想抱孙子呢,那么事业心强的人,为此特意早点退居二线,我们部队的领导挽留她,她都没肯。”
我们部队领导?陶涛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哆嗦了一下。
“小涛,告诉我,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服务生送上酒水,她笑着点下头,把柠檬水推给陶涛,声音小小地问。
“我-----”陶涛张张嘴,脑中忽地一片空白,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我好希望你们能生一个男孩,象华烨,正经八巴的样。”许沐歌双手合十,仰起头,俏丽的眼睫眨呀眨的,仿佛已经看到有那么一个小男生站在面前。“季阿姨其实是个传统的人,她心里面肯定也想你们生男孩。能够为深爱的男人生孩子,是做女人的最大幸福。”
她的眼眶慢慢泛起一圈红,有温热的湿意弥漫在其中,但过了一会,她又笑了,眼中什么都没有。
“你----真的希望我和老公有孩子?”陶涛觉得她可怜的大脑真的不能正常运转了。于是,问了句傻话。
许沐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当然。你不会以为我对华烨还存有什么念想?”
陶涛没有说话,只是平视着她。
许沐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身子往后靠了靠,苦涩地叹了口气,“你真的太不了解华烨了。其实不管有没有孩子,华烨都不会回到我身边。我们的缘份在二年前就已尽了。你知道华烨为什么做律师吗?”
陶涛讶然地瞪大眼,心急促地砰砰直跳。
“这世上,可能再没有比华烨更有责任感的男人了,哪怕豁出生命、放弃所有,他都会将责任进行到底的。华烨从小的理想就是要成为象他父亲那样的人。我和他是在他读高中时认识的,我学琴的老师就住在部队大院的附近。大提琴很重,从公车站到老师家要走很长的路,我那时很瘦,背着琴走得非常吃力。有一天遇到华烨,他看了看我,把琴从我肩上取向,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只要我一下公车,就会看到华烨站在站台上。我爸爸是开公司的,因为签订合同在细节上没有多推敲,被对方暗算,一急之下中了风,一夜之间,我们家就好象从中产阶级变成了赤贫阶级。我不肯再学琴,我想考法律学院,一定要为爸爸把这口气争回来。那天去老师家缴欠下的学费,又遇到了华烨,我说以后我不再来了。他问为什么,我把事情说了。他说你琴拉得那么好,放弃太可惜,这样吧,我替你学法律。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笑着说,等你大学毕业后我再告诉你答案。他本来已经保送军事学院,但他考取了人大法律系,我在北京音乐学院。那四年,一边打工一边读书,过得很辛苦,爸爸身体到是慢慢恢复,又开始创业了,可是妈妈却离开了我们,带着弟弟嫁给了别人。要不是有他陪在身边,真的不知怎么过下去。我毕业时,他已进了律师事务所,他来北京接我,告诉我他爱我。”
许沐歌吁地吐了口长气,闭上眼,象是跌进了时光的隧道之中。
“我只不过是他的女友,他都会这么尽力呵护。你是他的妻子,他必然会用了全身的力气来保护你不受一点伤害。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季阿姨对我有知遇之恩,华烨,给过我那么多美丽的回忆,我可以伤害自己,怎么可能伤害他们最在意的你呢?”
她讲得那么挚诚、那么动人,可是陶涛听了却胆颤心惊,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虽然这辈子不可能在一起了,可是该有的一切都还清晰如昨。共同的回忆、默契的笑容、会意的眼神、深埋的情感----
她有什么呢?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婚姻证书。
华烨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个“爱”字,他说那是诗人无病呻吟的做作。
“我回国,是不放心爸爸,而且一个人呆在国外真的太孤单,并不是为了华烨。其实我可以早点回国的,但我希望华烨幸福,我等到你们结婚半年了,这才决定行程。现在,看到华烨那么宝贝你,我真替你们开心。爱,不是占有,而是付出!”
陶涛低下头,端起水杯,咕噜几口一仰而尽,“你-----为什么离婚?”她扭头看许沐歌。
许沐歌眼神一黯,“这是我的伤心事,可以不讲吗?”
陶涛一愣,“如果我放开华烨,你会和他在一起吗?”她知道自己象白痴,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许沐歌坚决摇头,“现在,我不可能和华烨再走到一起了。你不要说傻话,华烨听了会心寒。你要珍视他对你的好。”
她说起华烨的语气,是那么的亲昵,好象她和华烨已是合二为一,是连体的,陶涛不禁想笑,她不是嫁给一个人,而是嫁给了他们两个,这样子,让她怎么去吃醋?
明知没有后顾之忧,她的婚姻固若金汤,可为什么如此无力、如此无奈?
陶涛相信许沐歌与华烨之间的爱情是美的,这份美将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更加浓厚。从这以后无论爱过多少人,都乏善可陈,无法与之相比。许沐歌不管会不会和华烨白头到老,她都是他的唯一。
夜幕降临了,彩虹酒吧激情之夜的序幕徐徐拉开,门外泊车的小弟忙得一头的汗,陶涛站在路灯下,嗅着空气中浓重的汽油味,想起她前一阵子自以为是的甜蜜,实在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