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嗷!米南?这里米南多了。我怎么会认识什么米南、面南的?先把东西搬进来看看&rdo;,一个低米南一头的胖子极不耐烦地呵斥道。
&ldo;掌柜,东西在这。&rdo;米南说着解下包袱摊在柜台上。掌柜的这才走近柜台,与米南面对面站着,不屑一顾地瞟了米南一眼,&ldo;就这么一件?&rdo;胖掌柜的说。
&ldo;对,就这么一件。&rdo;米南回答。
&ldo;还有货没?&rdo;掌柜问。
&ldo;掌柜,没了,今年就只有这么一件&rdo;米南说。
&ldo;就这么一件?!&rdo;胖掌柜的说着便把丝衣在柜台上摊开,用厚墩墩的圆手握着一柄西洋放大镜,象鉴赏绝世珍宝一样一处一处仔细地翻腾着,布满皱纹的眼皮包裹着两颗象核桃一般的眼珠,由于用力过大更象两枚在水里泡胀的小铜铃,反射着丝绸的金光,狡猾地轱辘转动。然后慢慢尔雅地放下西洋镜,用慈父般低沉的嗓音问道:&ldo;这件东西想卖多少钱?&rdo;厚墩墩的小手仍在说话的空上贪婪的摩挲着,他接着说,&ldo;米南,咱们是打过许多交道的老熟人了!我不想难为你,你开个价,只要合理,我会满口答应的&rdo;,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米南,继续说,&ldo;那就依我吧,就在去年的价格上我再多加你三个铜子,怎样?&rdo;
&ldo;掌柜的,不瞒您说,今年蚕丝真的很少,所有的丝就织了这么一件,您再加一点!&rdo;他怯懦的看了一眼胖掌柜,接着说,&ldo;去年虽价格低一点,但东西多,而今年我们就这么一件,还要靠它养家糊口,况且家里还借了债!您就算是可怜我们一家,在给加点钱吧!&rdo;
掌胖柜冷冰冰地摇摇头,&ldo;我是看你可怜才给你加了价。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也是从穷苦中过来的人,同情你才给你把价出这么高,如果在加价,我可要亏本钱的!说句实话,今年的丝料不如去年好,&lso;来&rso;,你看,这丝色泽发暗,青色的太多,这类丝街市上到处都有。它并不象你所说的那样珍贵。&rdo;
&ldo;您再给加点吧!&rdo;米南乞求说。
&ldo;不能再加了!我再同情别人,也不应该亏掉本钱啊!刚才那个价你想卖的话咱成交,不想卖了你就再到别处转转。我的价钱可是出的足够高的了,我想你在德福街是找不到第二家再出这么高价钱的铺子了。&rdo;掌柜的边说边去应酬一旁的客人。米南有好几次想就这么算了,但那点钱的确令他无法接受,他也更深信他的丝衣是个珍宝。
太阳正直时,米南仍在寻找买家,双眼无助地从这家店铺招牌挪到那家招牌,再从那家招牌一一挪下去。迟疑缓慢的脚步如同铁遇到了磁铁一般,他跨进了一家取名&ldo;丝绸牌坊&rdo;的铺子。掌柜见是一位身体健壮,脚步利索的青年男子,在相互不多的对话中,掌柜的连丝衣看都没看一眼,就给出一个低第一个掌柜三倍的价钱。米南颤巍巍的在铺子柜台前站了一阵,但掌柜的没有给他任何说话和讲价的机会,而是和一旁的客人尽情的寒暄着,丝毫没有答理米南的意思。米南明白,德福街的掌柜在他来之前,早已私下商定了价,所以出的价钱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米南尴尬的站了一阵,鼓足勇气,一气冲出了铺子,他的确恼怒了,他在心里下定注意,今年他绝对不会让这些掌柜的再捉弄,他不卖了,他要把这件丝衣拿到京城。
太阳落山不久,米南就回到了家。卓娅见丝衣还在,心里没有埋怨,她可以想像到德福街的掌柜是怎样的一副面孔回绝了丈夫。她知道丈夫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于是也不去问。但米南见到卓娅便把经历的一切不幸讲给她听,之后说了到京城去卖的打算。卓娅为自己的丈夫能和德福街的掌柜站在同一地位讲价而喜悦,丈夫终于拒绝了一次,终于第一次对德福街的那些掌柜的说了&ldo;不&rdo;!
米南胡乱的吃了饭之后,就开始考虑进城的事。当山中的一切都进入沉睡时,米南和卓娅也入了梦。但不多时,那哧哧嗄嗄的响声有开始了,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米南知道幽灵已经等不及了,于是,米南在极度愤怒和憎恶的驱使下闪电般的跃到门口,朝外面的黑暗中张望,然后走到外面去,不久卓娅便听到那短促的冲泡、激烈的搏斗和殴打,有一阵子她吓呆了,像一只猫似的浑身紧缩,不停的打颤。但她的种族赋予了她搏斗的精神和力量,她是一个猎人的妻子。于是,她抓起一根棍子就冲到外面去,可是那时一切已经结束了。米南塘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他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阴影、树木、草丛和远处的嘶嘶声。但是邪恶此时到处都是,在树木的后面站着,在浓密的草丛中蹲着,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动着。
卓娅丢掉了棍子,她伸开胳膊抱着米南,把他扶起,再把他扶进屋里去。血从他的头皮慢慢往下流着,额头上有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并且米南是半清醒的。他左右摇晃着脑袋,他的衬衣被撕破了,他的衣服一半杯撤了下来。卓娅扶他在睡席上坐下,给他擦掉脸上渐渐变浓的血。接着,她又拿来一瓶药水给米南涂上,而他却仍旧摇动着脑袋。
&ldo;是谁?&rdo;卓娅问。
&ldo;我不知道&rdo;,米南说,&ldo;太黑,看不清脸。&rdo;
这时,卓娅端来一瓦盆清水,给米南洗干净他脸上的伤口,而却茫然地瞪着外面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