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城的冬天没有这样冷,雪也没有这样大,可是永远有一个女人,会在乡下小屋里安然地坐着,手中缝着布匹,等稚子一个回来的拥抱。
而今,时光已远,旧人已逝,再无岁月可回头。
又岂是一个胡萝卜能挽回的。
爱的,恨的,发誓永不原谅的,承诺过要保护的,都已经永远长眠在地下,躺进属于他们的坟墓里。
而玛丁一个人,总是会梦到以前的事情,在深夜里失眠,头痛,无数的往事纠缠不休,村子里的小坟包,战场上的爆炸,或哭或笑的面孔,或冷或硬的心思,或爱或恨的情绪,兜兜转转,挥之不去。
最深的梦魇,最无处可说的心事,最彷徨迷茫的情绪。
玛丁从来不会与人说。
无数的深夜,从噩梦中醒来,冷汗淋漓,盯着天花板,偶尔会清醒地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躺进属于自己的坟墓。
无边的寂寞寒冷侵蚀着骨髓,只有在落笔成字,沉浸在笔下的故事中时才能稍作缓解。
一夜又一夜,无眠待天明。
雪茄是最好的伴侣,烟雾升腾,思想放空,只专注于一呼一吸间的起伏,人生似乎也成了一条白茫茫烟雾舒展的长河,没有开端,没有高潮,辛咸苦辣都在那迷蒙的烟雾里,只有吸进去,才能自己体会。
欢愉的情爱也是这样一种存在,沉缅在热与欲的高。潮里,把面前的人当作唯一的深爱来对待,心灵也可以得到片刻的宁静与虚幻得几乎透明的喜悦。
可笑吗?极其可笑,甚至可以说是可怜了。
可是除此之外,玛丁别无他法,来得片刻的安息和解脱。
没有人能救他。
只有踟蹰独行,窥不见一缕光照亮前路。
或许那安宁可以支撑他再行一段路,一段或许很长的路……没有灯光,也没有掌声,没有同行人……直到累了,倦了,再也踏不出那片黑暗,沉进永远的泥淖……得以终途。
“先生?”
“先生?”
有明晃晃的声音闯进来。
玛丁恍惚了一下,感到一只手落下,轻轻环在后背,很自然的一个拥抱。
他觉得有暖意,像是春日冰雪消融以后蹦哒着鸟雀的树梢,一颤一颤,抖擞着生机。
情绪渐渐复位,他看到肖生捡了一个粗木树枝,温柔地蹲下去,在雪球差不多鼻子的位置扒拉了一个洞,把胡萝卜安了上去,又用细雪仔细地填好,胡萝卜的茎叶扯下来做了雪人的眼睛和嘴巴。
整体看下来,相貌有点丑,但还勉强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