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跳脚:“周纳德又疯啦!!!”周纳德是经常会疯的人吗?非也,作为一个跨国混混,他鉴貌辨色,顺风转舵,情绪管理能力好着呢!所以当手举石块闯进来时,众人仍旧以为是离离夸大其词。“周纳德,你干什么?!”淳于扬喝止。周纳德也不答话,抬手就砸,离离往边上一闪,由后头的唐竹仪画像代为受过。“哎呀不能砸,这是我家祖宗!”唐缈奔向画像。周纳德说:“要怪就怪那女的,她要杀我!”司徒湖山站在中间挡着:“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到底谁杀谁啊?是不是也被阵法搞糊涂啦?那阵法里有幻象,所见所闻均是虚妄!”但周纳德和离离并没有触发阵法,因为这两人始终在一起,后来一语不合吵起来,跑路时也紧追不舍。“什么阵法?”离离问。司徒湖山单手一挥,算是把这事掩盖过去了,问:“你俩打什么?先前不是立了规矩了么?不得内讧!”离离说:“不关我的事,周纳德突然又疯了!”周纳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母夜叉!老子好好地站在那里,你突然从背后用石头敲我的脑袋,要致我于死地,亏得老子修养好,否则早一脚踢死你了!”离离也不抵赖,说:“我就砸了,怎么着吧?”周纳德怒道:“你说唐家有一吨黄金,可你他妈连黄金的影子都没看见就想独吞?你也得有命吞啊!”“跟金子没关系!”离离暴躁地说。“没关系?那你砸我干什么?”周纳德问,“桩桩件件这么多事,你哪一件不是为了钱?”怎么听都是离离不对,加上这女的素来表现不佳,旁人都只当她有问题。哪知道离离攻击周纳德虽然没头没脑,却完全出自其可怕而精准的直觉,如果让她一击得手,后来也就没那么多事了。当时离离给出的理由是:我看他在地上找来找去,以为他要找东西打我,所以我就先下手了。周纳德更冤枉了:“我有毛病啊我找东西打你?我吐口痰不行吗?怕痰打你那你拿嘴接啊!”离离听了这句话,气急败坏和周纳德扭到一起,两人又快又准地把那只装着头发的青瓷罐子推下了桌子。那玩意儿底盘再稳,也不过是个瓷器,立即摔成了八瓣儿,里面的两束短发落在地上。“你们……”淳于扬勃然大怒:“要不是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杀人,你们早死了!”唐缈也生气,祖传的东西无缘无故躺枪,能不恼火吗?叫他以后怎么到地下去见姥姥?“要打出去打!”他一边捡起头发一边吼,“这是我家!!”司徒湖山打圆场说:“走吧走吧,咱们互相都忍不了,赶紧找到路出去,赶紧散了!!”“去哪儿?”离离问。“往下走,上面是走不通的。”离离追问:“为什么?”但没人理她,淳于扬一手牵唐画、一手拉唐缈,气狠狠地带头往台阶下走去。和其余人拉开一小段距离后,淳于扬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轻声问唐缈:“离离进来之前你想说什么的?”唐缈不知道该拿那两束头发怎么办,只好先揣进裤子口袋,说:“我想告诉你这条路走错了,应该走右边的那条路。”“你怎么知道?”我哪知道,是你小子说的!唐缈赌气地想。过了片刻,他问淳于扬:“你觉得世界上有鬼吗?”淳于扬沉着地问:“什么意思?”唐缈说:“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淳于扬问:“你为什么觉得他是鬼?”“我也不太确认,但她变成别人的样子了。”“什么样子?”唐缈意味深长的看了淳于扬一眼。淳于扬陡然明白:“你刚才在阵法里面看到我了是吗?”唐缈说:“但我觉得那个人是姥姥。”“有理由吗?”“嗯……感觉。”淳于扬说:“唐缈,你看到幻象了。”“也许吧。”唐缈低头回想,不再说话。淳于扬瞥了一眼唐缈的侧脸,只见苍白清秀里带着憔悴,显然已经很累。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隔了许久才说:“我看见的幻象可能……也是姥姥。”唐缈一惊,抬头问:“她说话了么?说了什么?”“她说她……”淳于扬顿住。她说她杀人。“她说她一生并无遗憾,身与烟消,不用伤心。”淳于扬说。唐缈信了,故意信的,宁愿信这个:“真的?姥姥真这么说?”淳于扬点头。唐缈笑了起来,宛若新月清晖:“那我不伤心。淳于扬,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都快被姥姥颠覆了,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啊?”淳于扬说:“没有。”人死了便是死了,肉身反哺泥土,魂灵遽归长夜,尺波电谢顷刻间就是永别,没有再回来的道理。“那姥姥为什么在死了之后还会对我们说话?”唐缈问。淳于扬想了想,回答:“我觉得幻象应该就是你脑中的想法,是那些藏于深处、无知无觉的潜意识,它来源于你自己。说穿了,你怎么想,它就怎么出现。”这个解释不怎么合格,却也没有更好的。“淳于扬,有件事我必须得问你,因为我想不通。”唐缈说,“而且这件事可真不是我的潜意识。”“什么事?”唐缈半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说:“我老做梦,梦里姥姥在杀人,反反复复地要杀同一个人。”淳于扬一下子站住:“杀谁?”唐缈摇头:“一个坐在老爷车里的男人,我不认识,但姥姥的记忆还停留在没杀到的时候,因为那男人带着个小孩子,姥姥不愿意当着她的面动手。”“什么样的孩子?”“小女孩,大概两三岁,或许更小些,我猜是目标的女儿。”淳于扬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什么细节吗?”唐缈说:“姥姥是和唐竹仪一起去的,家主那个时候好年轻啊,虽然看不清楚脸,他说事成之后去东郊梅花山赏梅花,又说晚梅都快谢了。”淳于扬记得这一茬,因为某次唐缈睡醒之后曾没头没脑地问过他,除了南京以外还有哪个城市的东郊有梅花山。“还有许多人在庆祝游行,阻塞街道,到处都喧闹拥挤,那辆老爷车被人群堵在道路当中,车里的目标非常着急,但是走不了。姥姥和唐竹仪就准备浑水摸鱼。”淳于扬点头:“然后呢?”“没有然后了呀,姥姥看到那个小姑娘就停手了。”唐缈说,“也不知道杀没杀到。”“还有吗?”淳于扬追问。还有就是姥姥的黑指甲,以及站在梅树下的唐竹仪,这些过于私人,唐缈觉得没必要对淳于扬说。“哦对!”他想起一件事,“游行人群扛着好大一幅男人的画像,那人方额广颐,挺体面的。你历史好,知道那是什么事件,什么游行吗?”淳于扬闭上眼睛,再睁开:“我完全没头绪。”唐缈问:“真的?”淳于扬说:“是。”“抗战期间,早春季节在南京发生的庆祝游行,一点没头绪?”唐缈问。“我是数学系的,不是历史系。”淳于扬的脸色不太好看。“哦,好吧。”唐缈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深洞之六两人又往前走了十几米,淳于扬忽然警觉地停下脚步,四下张望。唐缈问:“怎么了?”淳于扬察觉到一丝风吹草动,但不确定,于是摇头说:“没怎么,突然头晕了一下,大约是饿的。”出于谨慎他把唐画抱了起来,可就在这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和唐画都罩在了里面,两人甚至还没有所反应,就被那张网带着往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倒在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