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张元元应声倒地,额角渐渐有血渗出。陆晚看着眼前一地的碎瓷,抽空力气般,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在血腥弥漫的寂静房间中,女人露出个解脱的笑。
凭什么要她去死?该死的不是她。
不早不晚,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经理打扮的矮胖男子带着几个安保冲了进来,屋内情形之混乱,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晚再一次坐上了警车,而这一回,窗外没有下雨。
因为涉案人员身份的特殊性,陆晚来来回回地倒了好几个地方,最终才被送进了一处对外不为人知的拘留所,一个人一间,条件还不错。提审,问询……她前年就经历过的事情又来了一遍,倒是轻车熟路。
其间,以祁陆阳名义被派来的律师带了个还算好的消息给陆晚:张元元没死,躺了一个星期后就醒了过来,腿脚能动,还不能开口说话。
一句话,结果没陆晚想象中那么严重,但事儿绝对不算小。
会见全程有监听,律师话不方便讲得太直白,只指了指墙上宣传图中的那面红色旗子,说:&ldo;受害人张元元的爷爷,去世时棺材上盖的可是这个东西。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吧?&rdo;
陆晚当然懂:张元元家里虽然不比从前,但底子深厚,在平头百姓这里玩点儿颠倒黑白不是难事。
这些天审讯几回下来,她已经发现,就连办案的小民警都不知道这人当天还吸了东西进去,其中奥妙可见一斑。
张家左右这么一操作,陆晚就由差点被强暴的受害者,成了防卫过度、故意伤人的施害者。对方说了,不接受赔偿,一切交给法律,从严查办,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而律师的意思是,陆晚不用太着急,再等等,祁陆阳承诺会想办法,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陆晚心思不在这些上面,她问律师:&ldo;这些话是祁陆阳当面跟你交代的么?&rdo;
律师摇头:&ldo;不是,小祁总一直都是委托一个姓景的先生来跟我沟通,我暂时还没见着他人。您这是有话要带出去?&rdo;
陆晚摇头:祁陆阳……八成还滞留在香港,没有接受林家人的&lso;好意&rso;。从事发到现在,十几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收到消息后急成什么样子?
自己到底还是拖累了他。
这边在懊丧,另一边,陆晚却不得不承认,她心底仍有期待,期待祁陆阳能像上次那样突然出现,虽然所作所为蛮横霸道、不给人商量余地,可这种不讲道理的强大庇护,让她至今想起来都心尖儿发颤。
陆晚天真地幻想着,祁陆阳能奋不顾身地还自己一个清白,而不是让她稀里糊涂地在这囹圄中赔上十来年的青春。换谁,都做不到甘心情愿的吧?
但此番情况不比从前,她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惹了不该惹的人,犯了不该犯的事,祁陆阳就算散尽千金也不一定奏效,他一个泥菩萨,哪怕心怀慈悲,又能如何呢?
忽地想到什么,陆晚问律师:&ldo;林氏您了解么?就是准备和祁家联姻的那个。&rdo;
律师迟疑片刻,点点头。她又问:&ldo;他们家,和张元元家比怎么样?&rdo;
&ldo;以前差点儿意思,现在……应该能压得住,但轻易不会出手的。您也知道,这些高门大户之间盘根错节,就好比祁家以前和林家联了姻,等人没了,情分也还在,只是没那么亲近而已。总之,他们这些人,利益往来复杂得很,牵一发动全身,谁都不想平白得罪谁。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才行。&rdo;
说得过去的由头?就比如,祁陆阳是林家女婿,他的侄女出了事,林家于情于理,都该帮帮忙。
陆晚宁愿坐牢,可祁陆阳断然不会这么做,他为想尽办法,哪怕这个办法,陆晚不接受。
惨然一笑,陆晚对于事态的后续发展似乎完全有数了,却仍想装作什么都不懂。
她虽说不会骗人,但好在,还知道怎么骗自己。
因着祁陆阳的尽力打点,案件被暂时搁置,没人再来提审陆晚,还有女警送进来各种物品,吃穿用一应俱全,监室里一下添置了好些东西,饭食质量也上去了。
晒得蓬松的全新被褥干燥柔软,陆晚反倒开始日复一日地失眠。
只过了几天而已,又来了个人说要见一见陆晚。她本就诧异,等看到来人,一时更意外了:&ldo;龚叔?&rdo;
进来不过短短二十来天,陆晚人就瘦了大半圈,下巴尖尖的,轮廓窄了不止一点,衬得一双眼睛又圆又大,神态楚楚,我见犹怜。龚叔为人沉稳可靠,在医院、在庄家时和陆晚一直相处得很不错,也许是出于信任与熟悉感,见到他,陆晚久违地露出了个甜笑来,乖巧得就像是被遗弃的孩童,终于见到了曾经熟悉的长辈,迫不及待地亲近示好。
龚叔心里一揪,满腹话语一句都说不出口,只想调头回去算了。可最后,他还是坐在了陆晚对面的椅子上。
从庄恪少年时代起,龚叔就给他当起了司机兼保镖。那时候的庄恪还是个修养极佳的富家少爷,四肢健全,心智也是。他对身边人向来宽和大度,知道龚叔家里负担重,庄恪曾不止一次私下塞钱过来,那钱就放在驾驶座的眼镜盒里,不明着给,想来是怕伤人自尊,贴心又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