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喜欢事件的这个发展,因为委托人会报销这顿餐费,但多米尼克却提不起同样的兴奋劲儿。他的胃难受极了,只能喝点不含酒精的啤酒,吃点奥布里点的开胃小菜。他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讲的故事上,而不是去回忆上一次玩的牌局,回忆得巨细靡遗、栩栩如生。他焦虑地轻踢吧椅,直到坐另一侧的女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消停下来。
“你还好吗?”奥布里过了一会儿问道,她皱眉看着他。“你在流汗。”
“是这儿太热了。”这也是事实,而他后将啤酒一饮而尽。这要是真酒该多好啊。
奥布里低头扫了眼手机。“罗兹没有表现出与这些女性亲密的迹象,我觉得她们都不会是他的女朋友或情妇。”
“我也这么想。”多米尼克看了实时录像;罗兹正与所有在他那桌的女性调情,但都没有认真的意思,而且雨露均沾,对谁也没有特别留意。“说真的,我觉得这帮人谁也不认识谁。我看他们只是碰个头的——一点儿相熟的感觉都没有。”
“商务聚餐?”她不太确定地说。
“那他不用把戒指摘下来。”多米尼克拿手耙了耙头发。怎么每个人的嗓门都他妈这么大?
罗兹这晚餐优哉游哉地吃了两个小时,这段时间里,多米尼克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糟。这群人起身离去时兴致很高,稍稍带了些酒意,多米尼克和奥布里手挽手跟在后面,假装是约会的情侣。
罗兹和他的朋友们明显是觉得这个夜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去酒吧,多米尼克心底默念,目光如刀直指罗兹的后脑勺。去跳舞,去长街上的俱乐部,哪儿都可以,就是别去——
他们从水晶购物中心的后门走了出去,径直走进阿丽雅赌场酒店。
罗兹一行人直奔位于酒店大堂边的赌场厅。铃声、老虎机的电子滴答音和嗡鸣、赌骰子的桌边传来的欢呼与呐喊,这些声音在多米尼克脑内回荡,点燃了深埋脑海的引线。明灯烁烁,照耀每一处,多米尼克快没法儿呼吸了。
在离门槛几步之远的地方,他停下迈开一半的步子。奥布里还挽着他的手,被他绊了这一下,不禁惊叫出声。
“我不能进里头去。”他低声道。
但他想进去。此时此刻,进那个赌场的欲望压倒他生命里曾有过的一切渴望。
“你说什么呢?”她说着,将手从他臂弯抽了出来。
“我……”多米尼克的声音都沙哑了。他咽了咽口水,舔舔嘴唇。“我有强迫性赌瘾。对不起,我不能进去。”
奥布里盯着他看,不可置信地说:“你有赌瘾?”她也不用再说别的话了,多米尼克可以瞧见了她眼里的责备,因为此刻他脑内乱蹦的也是同样的责备。他应当预料到这毛病会闹出状况的,应当提醒她的。
“我在恢复期,但现在有点遭不住了。我要是进去……”
他要是进去,他会快活似神仙。肾上腺素飙升,浑身激动地发颤——酒精、嗑药、做爱,全都不如赌博美妙。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去抗拒呢?
多米尼克不甘心地叹息一声,拼命晃了晃脑袋。
“行吧,”奥布里说,“我进赌场不会出毛病,罗兹我来盯着。你回车里等我。我们短信联系,我会把进展告诉你的。”
“好。”他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不停颤抖,便将它们插进外套口袋。“我真的很抱歉。”
她点了点头,而他则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感觉不能更糟了。
他一路垂着头走回停车场,竭尽全力抵御来自周围赌场的诱惑,它们的吸力像小钩子一样拽着他。每一步都艰难得像从及膝的泥潭里爬出来似的。
好不容易走到奥布里的车边,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他坐进驾驶座,把外套丢到后座,将脸埋进双手里。
要是刚才屈服了,他现在会很快活。扑克、骰子,甚至轮盘赌——玩什么不重要,从来都不。令他沉溺其中的是兴奋感,是冒险押上所有赌注只求大赢一笔时,那美妙且浓烈的快感。
就玩一局……
可惜,只一局是不会够的。对他来说从来就不够。大多人赌博不会成瘾,他们输输赢赢,数额不大,想走就走。但不知道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原因,多米尼克就是没法说走就走。一旦上手,就没有个头。这也是他一局都不能再玩的原因。
他狠锤了一下仪表盘,锤得车身都格格作响了。这一下倒是把神游天外的心思拉回来了些。他去摸手机,才想起还放在外套口袋里。手机掉出外套口袋,落到了后座地板上,他捡回来后,马上给第一个想到的人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