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极北,迷雾山脉,主峰。
一只雪豹盘踞在一块突起的山岩上,雕塑一般沉静,掠食的目光漠然扫视过空旷的雪域,冰蓝色的皮肤下,绷紧的肌肉一块块地鼓胀出来。
这时它的视界中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刺眼的光斑,明晃晃地照进它敏感的瞳孔中。活物!雪豹的视线陡然锐利起来,身躯前倾,下一秒,山岩上扑下一道雪白色的影子。
喀嚓!
一只被重铠包覆的手掐住了雪豹的脖子——不!倒不如说是这顶尖的猎手自己送入了来人的手中,而后那只手轻描淡写地发力,手指缓缓收束。雪豹奋力地挣扎着,利爪在空气中绝望地挥舞,在来人的铠甲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等到雪豹眼中失去最后一点生机,雪域中的不速之客松开了手,将尸体扔到身后的马车上。
“干得不错,爱丽丝。这已经是第三只了!”奎格芬探出头来,看里泰迪兰流畅地剥皮,这个被放逐的诺多精灵处理起毛皮来娴熟得像是一个波因布鲁的老猎人。对于寻常人来说,奎格芬这次盐矿之旅可谓是险象环生,才进入迷雾山脉不久便碰上了一群极地狼,中途又打扰到两头正在交配的冰熊,临近盐矿又接连地被出来猎食的雪豹盯上。哪怕是瑞文斯顿最老练的游侠恐怕都无法与这些极北生态圈中最凶狠的掠食者们再三周旋,但对于这位有探险英雄做保镖,做杀手的诺多精灵当马夫的大商人来说,无异于披着毛皮长着脚自行送上门的金块。
“我说奎格芬,你不忙吗?隔三差五到我这一趟,老巴不烦我都烦了。我已经开始后悔带你到盐矿来。”老酒鬼蹦上奎格芬的马车,麻利地用刀从雪豹身上旋下一块肉,就这么扔到嘴里咀嚼着。
“这次我可不是来找巴瑞赞老先生的,”奎格芬甩给他一个皮囊,“呐,你要的瑞恩城的雪里烧。”
“不错不错,酿酒还是得首推北方佬。”老酒鬼痛快地饮了一口,“说吧,你和老巴生意谈到哪了。”
奎格芬耸耸肩:“没法谈,一个龙泪一款武器,批发成本实在太高,毫无利润可言。”
“你个奸商!你以为盐矿是什么地方,温德霍姆的海鲜市场吗?这可是英雄豪杰们梦寐以求的兵器库!”
“我是商人,又不是什么英雄狗熊。商人嘛,按马迪甘说的,可不就是无利不起早,有利盼鸡鸣么?”
“老巴那边谈不拢你是不是要找我老头?我劝你死了这份心吧,上次输给那个洛菲尔之后他就一直郁郁寡欢,酒都喝不过我了。”
“不,”奎格芬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我这次是来找你的。”
“找我?”老酒鬼一怔神,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你开玩笑吧,我们之间有什么生意好谈?”
一卷羊皮纸递到他的面前。“你会对这张素描感兴趣的。”
“我可不懂什么艺术。”老酒鬼念念叨叨地摊开羊皮纸,神色一丝一毫地冰冷下来,眼里呼啸起冰冷的烈风。那张图其实是一张精细到极致的黑白素描,笔触有如狂澜。四个人被苍白的残垣断壁所包围,他们抬头仰望天空,有一个漆黑的影子俯冲下来,身后展开狞恶的蝠翼,像极了一杆黑色的十字枪。不知绘者当时身处何角度,他捕捉到了所有人的脸并完美地用画笔复刻出他们当时的表情。愕然,惊骇,专注,莫名营造出森然的阴暗氛围,似乎下一秒,绝望扑面而至。
“什么时候的事情?”老酒鬼的手指在纸上轻轻滑过,目光游移在三个人之间。
“两天前。你还记得但丁·亚利基力和崔佛·布朗森吗?”奎格芬审视着老酒鬼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
“一个是秩序女神座下的战争骑士,一个是号称举世无敌的帝国护国武者。他们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老酒鬼直起身,眼神飘向远方被白雪覆盖的山峰。而后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山风卷起雪尘砸在马车的声音。奎格芬耐心等候着老友的下文,他知道老酒鬼肯定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也知道喧闹者肯定会来问什么。
“奎格芬,让你的人在外面等着,跟我进盐矿。”阿拉里克·冯·布洛赫从马车上跳下来,头也不回。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狭长的一线天,老酒鬼目不斜视,低声发问:“你真的相信马迪甘的胡言乱语?”
“以前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酒徒们再会的一刻黑十字在雄狮的额头留下伤痕黑色的浪潮迫近了把篡位者的后代逼上了悬崖。分毫不差!酒徒明摆着是指代那三个人,篡位者肯定是在暗指阿尔弗雷德大公。还记得当初马迪甘怎么跟你说的吗?”
“当然,”老酒鬼说,“他说我余生都是个没出息的酒鬼,带兵不过酒鬼团,争斗不过酒后疯,”他顿了顿,
“育人不过三酒徒。”
“但丁、崔佛,跟埃修。他们可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这酒鬼的徒弟,可不就是酒徒。真是讽刺,三人都是滴酒不沾,而且都有轻微的酒精恐惧症。”奎格芬说,“不要费劲去想那半句是出自马迪甘的哪部作品了,那是他被捕前夜的手稿。”
“拿来我看!”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以为我会随身带着?”奎格芬不客气地回道,“而且我手上的不过是复刻品,真迹被我卖到帝国人那里了,也只有那帮外国佬才肯出高价。”
“……我觉得你随时有可能会把盐矿位置卖出去。”
“兰道夫已经在绘制路线图了。”奎格芬的回答差点把老酒鬼噎住,半晌他才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