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单位里就会照顾怀孕的女同志,之前我们工业办樊大姐生孩子的时候,工作都是我们帮着分担的。大家都能理解!”
“人家那会儿已经快临产了,生之前还照样去工厂检查工作呢!”项小羽不耐烦地挥挥手,“哎呀,你赶紧上班去吧,我心里有数!太烦人啦!”
被嫌弃的宋恂,只好摸摸鼻子调转车头。
徐嫂子说得真没错,知识点全都能对上号,孕妇的情绪确实不太稳定。
到了单位以后,他的心里也一直不安稳,上午公社开干部会的时候,难得地神思不属。
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给两个孕妇补充点营养,好像总吃海鲜已经吃腻了。昨天的晚饭,项小羽光冲着酸豆角使劲了,鱼虾之类的只意思意思吃了两筷子。
还有每天的通勤问题,骑自行车还是不太安全……
他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会议结束,被公社革委会的萧副主任点名叫住,才回过神来。
“萧主任,您找我有事?”
萧廷芝是公社革委会班子里除了妇女主任外,唯一的女干部,据说是正经的简易师范毕业生,与苗书记是校友,如今分管农业工作。
虽然大家都在一个大院里工作,但她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生产队,此前宋恂与她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
萧廷芝没有梳那种很流行的女干部短发,而是在后脑利索地挽起一个低揪。不过,她也确实不需要用短发来证明什么,只凭这张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庞,就能让宋恂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你刚才开会的时候,怎么心不在焉的?”萧廷芝肃着脸,随口问。
“……”宋恂实话实说,“我爱人昨天被诊出怀孕了,我心里有点不放心她在单位的情况。”
“那得恭喜你了!我记得你好像才结婚不久吧,这是第一次当爸爸?”萧廷芝露出些笑模样,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宋恂老实点头。
“当了父亲是好事,以后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不过,”萧廷芝恭喜他一番,便话锋一转道,“生活上春风得意,工作的事你也不能落下!我前两天下生产队调研,好几个生产队的社员对工业方面的工作表示了不满,你得引起重视了!”
宋恂忙问是怎么回事。
“都说工业是为农业服务的,但我观察了一段时间以后,发现工业的服务工作做得还不到位,有点浮皮潦草。并没有深入地了解农村社员的真实需求。”
宋恂没插话,听她继续说。
“今年咱们公社里增加了不少机械设备,特别是每个生产队都有了手扶拖拉机。本来买手扶拖拉机是件好事,大大提高了咱们公社农业机械化的程度,但农民们对这个拖拉机还是有些怨言的。”
“各生产队的拖拉机经过秋收以后,多少都出现了一些问题。但现在维修拖拉机却成了大难题,全公社只有机械厂有维修拖拉机的业务,有的生产队好不容易将罢工的拖拉机弄来公社了,因为机械厂有时没有匹配的零件,社员们又需要到县里市里甚至省城到处寻找零件!”
工业办在这方面的工作确实做得不到位,没人跟宋恂反馈这些问题,他便也没想到机械维修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机械厂本就是支农厂,他一直是比较放心的,在产值上也没做过多要求。没想到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掉了链子。
“萧主任,这个工作确实是我们没做好,我这就回去了解一下情况。”宋恂虚心接受批评,“现在各生产队的机械设备越来越多,除了拖拉机,打谷机脱粒机也不少。我会跟机械厂方面商量一下,让他们在每个生产队设立维修点。至于配零件不方便的情况,工业办这边也会尽快帮企业和社员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的。”
萧廷芝对他的工作态度比较满意,“嗯”了一声,又强调道:“农村的工作不好干,不能总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哪里起火了你就去哪里灭火,这样可不行。领导干部要将问题考虑到社员的前面才行!”
宋恂也严肃了神色,郑重其事地答应了。
“行了,你能将话听得进去就好。”萧廷芝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工作吧,再次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宋恂与她道了谢,回到工业办以后,找来如今的生产组长秦川,打听机械厂农机维修的情况。
不过,秦川也跟他一样,对这事还冒蒙呢,下面并没人来工业办反应这件事。
想来也是,机械厂不会无缘无故自曝其短,社员们也少有人知道可以来工业办反应情况。
生产队的社员,包括一些大队干部在内,都是老实本分的,忍耐力也极强。
只要事情还在承受范围内,往往就默默忍下了,不是万不得已,一般不会来上面告状。
“你先组织人手去下面各生产队调查一下拖拉机和其他机械的使用情况。”宋恂交代道,“如果拖拉机有大面积损毁的情况,很可能是因为拖拉机手操作不当造成的,咱们得联系拖拉机厂,让这些拖拉机手回炉重造才行。另外,再顺便让大家统计一下各生产队的机械数量,类别,产地,品牌,型号,使用年限等方面,要一一登记造册。”
*
宋恂让生产组和安全组的人一起下生产队了,自己则抬脚去了机械厂。
不过,行至半途时,他又调转方向,去了一趟供销社菜站。
这会儿还不到中午,不少年纪大的妇女正提着菜篮子在排队买菜。
宋恂在一旁站了片刻,等到菜站里有人出来交班时,才喊住那个负责卖菜的中年男人。
“同志,”宋恂指向菜站对面围墙处堆着的一堆铁架子问,“那个车架子是咱们菜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