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洲没有生气的样子,也没有正面回答我,依然一脸的阳光明媚,依然一如既往地套词儿,他说:&ldo;你我都在东北天海读书,而且还是半个校友呐!整个一个你住海之头,我住海之尾!&rdo;
我没吭声,心说:&ldo;你这种和女人套词的手段我见多了,你还嫩点!&rdo;而后,方子洲又果然如我心里猜测的,抛出了我们同在天竺支行工作的关系。他说:&ldo;柳小姐,你现在的那个办公室我也呆过!&rdo;
此时,我虽然对方子洲依然有着愤恨之情,倒的确没了恐惧之意,我料定,他虽然不一定是个好人,但只是一脸络腮胡子看着唬人,恐怕除了鸡鸣狗盗的偷窥之能,绝没杀人越货、拦路打劫的本事。于是,我的心里慢慢地放松了,我终于让步了,问:&ldo;远飞集团天海公司在啥子地方?&rdo;
方子洲立刻热情作答:&ldo;就在咱俩的学校之间,是一座临海而建的烂尾楼!&rdo;
&ldo;你去哪儿?&rdo;我继续问,表面上很平静,心里还是想刺探一下他的来由。
他的脸上明显地飘过一片疑云,他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说:&ldo;我当然去学校,看一眼我过去的老同学。&rdo;
&ldo;这么说,咱俩真的是巧遇?&rdo;
方子洲见我一副不肖的神态,脸上露出了一点尴尬之色,终于支吾出一句他的秘密:&ldo;京兴大学有一个教授,姓袁,盗了我工学院同学的一篇论文,居然发表出来了。我来调查一下。&rdo;
见他如此说,我自然不信,便一笑,索性主动说:&ldo;那咱俩一块打车走。&rdo;
没想到,方子洲却没顺坡下驴,更没按照我的想象在我面前做出男人理应做出的豪侠买单状,却立刻现出了上海抠门的原形,唯唯诺诺地支吾道:&ldo;打车?何必呢!坐公共汽车,咱俩两块钱就到了。&rdo;
我笑了,天底下真找不出这么抠门儿的男人!我讥讽道:&ldo;也不用你花钱,我可以报销!&rdo;
见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是一副羞答答的样子,我对他轻蔑的同时,心里反倒踏实了:这么个男人,我不欺负他已经不错了,怎么会给我造成人身伤害?
在车上,方子洲为我这样一个小女子主动买单而继续心里不平衡:&ldo;在上大学的时候,坐公共汽车,这段路一人才一毛钱!&rdo;
见我没搭理他,方子洲望着我,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ldo;柳小姐,看来,你对我的误会很深。可我觉得,没对你做错过什么呀?&rdo;
我一针见血地问:&ldo;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你为啥子来东北天海?咱俩相遇真是巧合吗?&rdo;
方子洲干笑几声,表情尴尬,几乎又泄露出他的秘密:&ldo;除了剽窃论文的事儿,当然,还有一个案子,我&ul;&ul;&ul;&rdo;
我没好气地打断他:&ldo;你不会告诉我,你是采访啥子的吧!&rdo;
方子洲支吾着:&ldo;也是&ul;&ul;&ul;也不是&ul;&ul;&ul;&rdo;
我继续没好气地点道:&ldo;你又拍又摄的,除了偷拍窃贼,偷拍桑拿浴按摩之类的东西,为了钱,是不是也拍别人隐私啥子的?&rdo;
听我这么说,方子洲大概明白了我心中芥蒂的原由,他的头低了许久,一直没吭声。
车已经到了远飞集团天海公司,我就要下车了,他才跟下了车,并且一直把我送到公司招待所。见我安顿好了,他木然地跟我告别,活像一个没人待见的受气包!
我的心忽然被一只暖融融的触动了,心莫明其妙地就软了。我的身上仿佛出现了一个温柔的外鬼,她帮我言不由衷地说:&ldo;谢谢你!&rdo;这是我对他说出的第一句真诚的话!
他一定是被我的温柔打动或者搞糊涂了,在黑暗里怔了一会儿,竟一直没话可说。等他就要扭身走掉的时候,终于才说:&ldo;柳小姐,在天海,咱俩能不能再见一次面?&rdo;
见方子洲一副落寞而复杂的神情,我的心更软了。我身上的外鬼,竟让我的语调变得比刚才更轻柔了:&ldo;为啥子?&rdo;
&ldo;有一些事儿,我想跟你谈谈。&rdo;
&ldo;有这个必要吗?&rdo;此时,我对方子洲的愤恨几乎没了,但嘴上却没完全按照自己的心路走。
&ldo;或许,对你有必要。&rdo;方子洲说。我突然感觉他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真诚地面对着我这样一个居高临下的母亲一般。我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外鬼和真我突然合二为一,竟匪夷所思地答应了:&ldo;好吧。&rdo;
方子洲走的时候,我送他出门,望着他消失在黑夜里的高而瘦削身影,我突然感到内心深处一个酸楚的情囊破裂了,整个身心都很不是滋味。我的嗓音有一些沙哑,对他喊:&ldo;你还是打个车去!现在没公共汽车了!&rdo;
方子洲不为所动,依然抠门,远远地回答:&ldo;我还是走过去!已经不远了。&rdo;
16、爱恨只隔一层纸(1)
第二天,我几乎是学着企鹅望海的模样,从太阳东升直等到阳光当头,也没等来远飞集团天海公司的半个人。我只得绕了一个大圈,从栾副科长那儿找来了天海公司的电话,以联系贷后检查的事儿。而公司的人却以公司老板没在为由要我继续等待。
眼看着日头西去,我只得又拨通了栾副科长的电话。这次,他的声音里忽然洋溢着异样:&ldo;小柳,不知道你听说了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