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在飞机上遇窃的事儿给他简要地说了一遍,最后,章副行长叮嘱我:&ldo;社会比你我想象的都复杂,千万要注意安全。你这次调查,也先量力而行,一次不清楚,宁可再来二趟,也千万别莽撞。你从天海回来,就先回行里来,这次别单独去薇洲了。&rdo;
我挂上电话,方子洲却站在我的身边,那神态宛如一个圣诞老人。八字胡翘得高高的,一对不大的圆眼睛笑眯着,炯炯有神地望着我。由于心里依然有着对他的戒备,我也就依然不想搭理他,准备独自走开。他急忙追两步,说:&ldo;柳小姐,我看你对我有一点误会。咱俩能不能沟通沟通!&rdo;
我毕竟不知道方子洲的深浅,索性在派出所门前站住了。我想,如果方子洲突然犯坏行凶也不敢在派出所门前进行,总比我独自走出去让他追上安全一些,就没好气地说:&ldo;我们之间没啥子可聊的。你先走就是了。&rdo;这也的确是我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方子洲没有生气的样子,也没有正面回答我,依然一脸的阳光明媚,依然一如既往地套瓷儿,他说:&ldo;你我都在东北天海读书,而且还是半个校友哪。整个一个你住海之头,我住海之尾。&rdo;
我没吭声,心说:&ldo;你这种和女人套瓷儿的手段我见多了,你还嫩点!&rdo;而后方子洲又果然如我心里猜测的,抛出了我们同在天竺支行工作的关系。他说:&ldo;柳小姐,你现在的那个办公室我也呆过。&rdo;
此时,我虽然对方子洲依然有着愤恨之情,倒的确没了恐惧之意,我料定,他虽然不一定是个好人,只是一脸络腮胡子看着唬人,恐怕除了鸡鸣狗盗的偷窥之能,绝没杀人越货、拦路打劫的本事。于是,我内心的猜忌与怨恨虽没像春天里的坚冰一样融化,却的的确确地开始淡然了。我问:&ldo;远飞集团天海公司在啥子地方?&rdo;
方子洲立刻热情作答:&ldo;就在咱俩的学校之间,是一座临海而建的烂尾楼。&rdo;
&ldo;你去哪儿?&rdo;我继续问,表面上很平静,心里还是想刺探一下他的来由。
他的脸上明显地飘过一片疑云,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才说:&ldo;我当然去学校,看一眼我过去的老同学。&rdo;
第十五章飞贼美少女(4)
&ldo;这么说,咱俩真的是巧遇?&rdo;
方子洲见我一副不屑的神态,脸上露出了一点尴尬之色,终于支吾出一句他的秘密:&ldo;京兴大学有一个教授,姓袁,盗了我工学院同学的一篇论文,居然发表出来了。我来调查一下。&rdo;
见他如此说,我自然不信,便一笑,索性主动说:&ldo;那咱俩一块打车走。&rdo;
没想到,方子洲没顺坡下驴,更没按照我的想象在我面前做出男人理应做出的豪侠买单状,却立刻现出了上海人抠门的原形,唯唯诺诺地支吾道:&ldo;打车?何必呢!坐公共汽车,咱俩两块钱就到了。&rdo;
我笑了,天底下真找不出这么抠门儿的男人。我讥讽道:&ldo;也不用你花钱,我可以报销!&rdo;
见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是一副羞答答的样子,我对他轻蔑的同时,心里反倒踏实了:这么个男人,我不欺负他已经不错了,怎么会给我造成人身伤害?
在车上,方子洲为我这样一个小女子主动买单而继续心里不平衡:&ldo;在上大学的时候,坐公共汽车,这段路一人才一毛钱。&rdo;
见我没搭理他,方子洲望着我,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ldo;柳小姐,看来,你对我的误会很深。可我觉得,没对你做错过什么呀?&rdo;
我一针见血地问:&ldo;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你为啥子来东北天海,咱俩相遇真是巧合吗?&rdo;
方子洲干笑几声,表情尴尬,几乎又泄露出他的秘密:&ldo;除了剽窃论文的事儿,当然,还有一个案子,我……&rdo;
我没好气地打断他:&ldo;你不会告诉我,你是采访啥子的吧!&rdo;
方子洲支吾着:&ldo;也是……也不是……&rdo;
我继续没好气地点道:&ldo;你又拍又摄的,除了偷拍窃贼,偷拍桑拿浴按摩之类的东西,为了钱,是不是也拍别人隐私啥子的?&rdo;
听我这么说,方子洲大概明白了我心中芥蒂的缘由,他的头低了许久,一直没吭声。
车已经到了远飞集团天海公司,我就要下车了,他才跟下了车,并且一直把我送到公司招待所。见我安顿好了,他木然地跟我告别,活像一个没人待见的受气包。
我好像忽然被一只手暖融融地触动了,心也随着这暖流莫名其妙地软了。我的身上仿佛又出现了一个温柔的我,她帮我言不由衷地说:&ldo;谢谢你!&rdo;这是我对他说出的第一句真诚的话。
他一定是被我的温柔打动或者搞糊涂了,在黑暗里怔了一会儿,竟一直没说话。等他就要扭身走开的时候,终于才说:&ldo;柳小姐,在天海,咱俩能不能再见一次面?&rdo;
见方子洲一副落寞而复杂的神情,我的心竟软得像个熟透了的柿子。我身上的另一个我,竟让我的语调变得比刚才更轻柔了:&ldo;为啥子?&rdo;
&ldo;有一些事儿,我想跟你谈谈。&rdo;
&ldo;有这个必要吗?&rdo;此时,我对方子洲的愤恨已经像暖春里的冰,几乎没了,但嘴上却没完全按照自己的心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