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衣道:“她看上去并不快乐。”
慕容无风道:“这是她十七岁以前的样子。十七岁的某一天,她突然从这个谷里消失了。”
“消失了?”
“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的目光移向窗外,远山之中忽来传来一阵悠长的猿声。
荷衣立时想起了渔翁在船上给她讲过的故事,道:“巴东三峡巫峡长,猿啼三声泪沾裳——听说这里的深山常有猿猴出没。那猿猴若是百岁以上,便成了猿精。遍身白毛,专吃果栗,尤好美妇。凡是见到有些颜色的女子,一定会偷偷地掳了去。”
慕容无风冷冷道:“你是说,我的父亲是只猴子?”
荷衣一吐舌,做了个鬼脸:“不敢。不过,既然你母亲再也没回来过,你又是怎么来的呢?你母亲出走的时候,并没有出嫁罢?”
慕容无风道:“我若知道,还花银子雇你做什么?”
荷衣道:“说你母亲难产而亡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她失踪了,你又怎么知道她是难产而亡?”
慕容无风道:“这是我外公说的。他还说我母亲就是在这间房里去世的,就葬在山后。他的话一点儿也不可信。”
荷衣道:“他始终没有告诉你你的父亲是谁。”
慕容无风道:“他的脾气很坏。不过关于这件事,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荷衣道:“现在看起来,问题好像越来越多。我需要仔细查访。或许你的母亲现在还活着?”
慕容无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至少我从没有见过她。……你看完了么?”他好像已经不想在这屋里待下去了。
“没有,我有好多问题不明白!”
慕容无风道:“你不要问我。因为我所知甚少,就算知道,也多半是假的。”
荷衣道:“我已打听到听风楼里的有位伙计,专能讲此地的掌故,我今晚就去找他。你是想和我一起去呢?还是想我去听了来告诉你呢?”
慕容无风道:“什么时候?”
荷衣道:“酉时二刻。”
慕容无风道:“我现在还要看几个病人,到时我们在听风楼见。”
云梦谷通往神农镇的马道格外宽敞,放马疾驰却也要半个多时辰方能赶到。一想到十天之后就要比剑,荷衣只觉头大如斗。加之慕容无风所托之事亦毫无眉目,不觉心事重重。马道掩映在丛林之中,浓雾未散,四处阒无人声。才骑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忽然发现远处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立在马道当中。
荷衣喝住马,看见一个灰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沈彬?”她有些吃惊地道。
沈彬道:“我在这里等你。”
荷衣道:“等我?”
沈彬道:“我师兄听了姑娘的一番话后,很是失望。”
荷衣道:“是么。那你此番的来意是?”
沈彬道:“他不仅仅对姑娘失望,对我也失望得很。”
荷衣道:“所以你来找,是想要我改变主意?”
沈彬道:“我这人从来就没有求过女人。如果再求,那也一定是下辈子的事情。”
荷衣笑了笑,道:“有骨气,那就告辞了。”
她说“告辞”两个字的时候看见沈彬的手已经慢慢地放在剑上。“了”字之音刚落,他忽然已抽出了剑,拨剑的速度比刘鲲要快得多。
一道阳光正好射在剑脊上,上面有一道赤红的血槽。沈彬左手捏了一个剑诀,道:“拔你的剑。”
荷衣道:“你的功夫明明强过你师兄,却肯甘居他之下,佩服佩服。”
沈彬道:“江湖名人谱里我排名十二,他十五。焚斋老人的眼力,倒还公道。”
荷衣道:“贺回第几?”
沈彬道:“不知道。焚斋老人一向只排他认识和见过的人。他没见过贺回。”
荷衣道:“你若是技痒,我们比划比划也无妨。”她也下马抽剑。刚要交手,忽听一个声音远远地道:“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是想试试你的功夫,好把握你的弱点,再回头告诉贺回,以保证他必胜。”
那声音忽近忽远,忽强忽弱,两人环顾四周,均不见人影。荷衣朗声道:“多谢美意,只是朋友既来相助,何不显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