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世故,她自是明白。
“有劳。”天音点头,随着他们绕过几条荒芜的小道。突见眼前呈现出一大片的桃林来,林子很大,一眼都望不到尽头。她轻轻松了口气,心知这是到了。
桃林外有一片祥光笼罩着整个桃林,须弥的浊气全被阻隔在外,才使得这桃树可以生长。他一向精于结界之术,也只有他才能在这荒芜之地,布下如此大的结界吧。
“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说着,那二人便消失在那桃林内。
天音只得在原地细细打量起这片林子来,同样是桃林,这片生长在这边界地带的,却好似长得特别好,花开了满树,有瓣儿掉落,纷纷扬扬的,似是铺了一层粉红色的土。虽不及以前天明山那片,却也不输给其他的。就是不知这树下埋的桃花酿,是否和以前一样。
她在林外站了不到一刻钟,便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回身刚巧看到桃树下,一袭白衣如雪的身影,他赶得有些匆忙,衣衫有些凌乱,长发未束,垂至及地,黏了些许的花瓣夹杂其中。
他就这么停在树下,远远地看着她,脸色仍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是身侧的手松了又紧。
天音冲他笑开:“白羽哥哥!”他变了好多,以往总是一丝不苟的神情,此时竟有些狼狈。
白羽呼吸带了些喘,深吸了几口气,才缓下脚步一步步向她走来,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似是在找寻什么。
“来这儿干吗?又是来偷我酒喝?”
她笑得越发灿烂,压下心里那喷涌而出的激动,重重地点下头去:“嗯,就是来偷酒的!”
“你这丫头!”他长叹一声,嘴角却抿开了一条上扬的弧线,自然地抬起手往她头上一按,轻轻地揉压了几下。
天音顺势埋下了头,首次没有拍开他的大手,而是贪恋着他掌心久违的温暖,眼眶酸涩得难受,她努力命令自己忍住,不要让它掉出来。
“要喝酒可以,别挖坏了我的桃树。”他轻斥,终于收回手,指了指前面的桃树。他最擅长的桃花酿就埋在这些桃树下,幼时她就经常偷偷挖他的酒喝,而且还只挖不填,天明山的桃林,三三两两全是她刨的小坑。
“走吧,去屋里好好坐着!”他转身前行两步,又回过身来,习惯性地朝她伸出一只手来牵她,她却愣住了。
他这才想起,她自长大后,就烦他这样牵着她走,一只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空中。
“抱歉,我忘了!”他轻笑一声,正要收回。天音心中一痛,有些急切地上前两步,一把抓住那只手,两手紧紧地握着:“我不认识路。”
白羽愣了愣,未再说什么,牵着她往桃林而去。
林子中央,有间小木屋,环境看似幽静,却有些凌乱,不似他以往那整洁的性子。白羽领着她到了屋内,就转身入林里挖那桃花酿去了。天音看着满地的凌乱书册,还有残破的桌椅,心底一阵刺痛。他一向是个严谨的人,容不得杂乱无章的东西,这番景象……可见他这些年过得多么苛刻,可这却是他自己给自己的。
她呆立了一会儿,弯身开始收拾了起来,许是在人间养成的习惯,就算不借用法术,她也能收拾得得心应手。
绿水也在一旁帮着手,时不时地问几句,手里的东西要放在哪儿。她随口一应,竟然没有半句犹豫不决的。她自己也惊讶,竟会对他的习惯记得这么熟悉。
“尊主,那位……真的是白羽天君吗?”绿水抱着一摞书,蹭到她的身边,蹲身再拾起一本。
天音拍了拍书本上的灰尘,轻轻点头:“嗯!”
绿水却吃了一惊,眼睛猛地睁大:“那他不就是尊主的……”话到一半,想到什么又停住,讪笑着转身收拾别的地方,却还是时不时地投来疑惑的眼神。
天音怎么会不知道,她惊讶的是什么。青丘白羽天君,九尾狐族最后一脉,被前天君收为义子,更是天音公主天定的姻缘。如果不是发生了后面那些事,如果她不曾认识衍歧,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
只是谁又想得到现在这个结果,千年前的仙妖大战,九尾一族遭灭族之祸,就只剩下了他一个。父君怜他的孤苦,便将他抱回了天明山,与她养在一起。
他自小不爱说话,有时可以一声不吭地坐一整天,却被逼照顾比他还年幼的天音。
在她还满地爬的时候,他就已经端起一副小老头儿的架式,一本正经地训她,这个不能咬,那个不能拿,什么东西不能放在哪里等等,直到后来她被师父接走,他也还会隔几天便跑到青云来训她一次。兴许是他训得太多了,所以她才对他的习惯到现在也这么了如指掌。
那时她怨极了他,他们俩之间的相处,比起哥哥来,他更像自己的另一个父君。
再后来,她认识了衍歧……
“您慢走,这地方啊浊气多,您看星君不就在这里。”一个万分讨好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在这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天音刚好拾起门口的一本书,抬头就看到刚刚林外那个看守,引着衍歧进来,刚好遇到提着酒坛回来的白羽。衍歧自然也看到了天音,眼神霎时寒了几分。天音垂下眼,微微福身,算是打过招呼,继续拾地上的书册。
以前挖空心思都见不到他一面,如今却是处处都撞得着。
“天祭在即,父君命我来,希望你在祭天台布下结界。”她听见衍歧说。
“为何找我?”白羽漫不经心地开口。
“只有你的结界有这个能力,能把整个祭天台都护住,以免天劫伤及无辜。”衍歧道,“如今你之一族只有你一人了,此项大任非你莫属。而且我还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