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卷道:“此间事了,自是回我‘小雷门’整顿。”
无情道:“那你为何舍身来救戚少商?”
雷卷叹道:“金人要侵占大宋富庶的土地,两国争锋,战祸连绵,生灵荼害。百姓希望逐退外侵,安居乐业。但朝廷偏偏偷安求存,耽于逸乐。掌权势之人,往往暴虐苛政,这样下去,迟早万劫不复。这是大势所趋,形势总比人强。但偏偏有一种人,明知不可为而为,这种人往往是悲惨下场,但教你见着了,遇着了,总希望这样的好人好事,不该让它毁了,灭了,全无希望了,是不是?”
无情笑。他笑起来,很俊,很清朗,甚至很俏,连刘独峰在一旁看了,不知怎的,也跟着开心起来。
雷卷接着道:“人说戚少商叛了雷门,我以德报怨,救他助他,其实不然;他出去仗三尺剑,管不平事,便是光大了雷门,大壮霹雳堂之威名,我引以为荣。”
无情道:“要是人人都像你所想,天下何愁不能定。”
雷卷摇首,充满倦意的道:“可惜的不是我,是你。”
无情微讶道:“哦?”
雷卷道:“我刚说过,像戚少商这种人,生在这样的一种时局里,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很不幸的,你也正是这种人。”
无情扬扬眉,道:“我是吗?我以为你才是。”
两人都相视笑了起来。
无情自幼遭逢亲离死别、孤独伤残,所以养成了他略近孤做的个性,很少欢笑称心;雷卷早年身遭劫患,肺疾缠躯,性近孤癖,亦甚少言笑;而今两人相知,相说之下,心情大畅,引为知交,眉头舒展。
心情畅快之下,雷卷便坦然的跟戚少商道:“二娘的情谊我知道,但是我这个残薄的身子,是回应不了的。我身上受过十七八种伤,而且,我自己知道,我肝脏间有一处恶瘤,那是内力化解不了的,一旦发作,断无幸理。这数年来,我愈发制不住恶瘤的发作,看来也不久于人世了,我怎忍再惹情障,害了二娘呢。”
戚少商颤声道:“卷哥,你,你此话当真……”
雷卷竭力忍住咳嗽,惨笑道:“我骗你作甚,此番过后,我再见着她时,也只跟她说:你这厚颜跟我做什么!我不喜欢你!”
一道青芒乍起,被一道寒光撞了一下之后,削断了雷卷鬓边的几根头发。
无情一直关注着忘忧,见她闲着的手里青芒时有时无,便耐心的等着。终于在雷卷说出那句话时,忘忧手中的青芒扔了出去。无情便也打出了一枚如意珠,抵消了青芒大半的力道。
变故突生,雷卷和戚少商双双愣住。
无情先跟忘忧说:“这是人家韦掌柜的店子,他那位师兄就是高鸡血,外号‘鸡犬不留’。不是他杀人不留命,而是他做生意的手段高明,让他盯上的人,准是亏得家里连养鸡犬猫鹅的能力也没有。你若撞破了人家的门板,可要拿什么赔呢?”
忘忧的手一直贴在铁手伤处运功,听到无情的话手抽了下:“多谢多谢,等回去了我做鲜花百果糕送你那去……”
无情轻勾嘴角,又对雷卷说:“卷兄,没看咱们‘小医仙’已经生气了吗,你的病她必能治的。这边解决之后,卷兄与戚兄一起到神侯府便是。”
雷卷尚未说话,戚少商诧异道:“我为何要去神侯府?”
无情笑道:“这个暂且放下,因为不该由我来说。其实卷兄的邀请也不该我来说的,卷兄就只记得来找忘忧治病便是。”
雷卷眼神暗淡:“忘忧姑娘医术却实无双,我多年的伤病上次之后也确实都有所好转,只是这处恶瘤,并无半分被压制的迹象。”
无情道:“卷兄若是再说下去,掉的可就不止几根头发了。”
忘忧收功,看向雷卷:“这位雷大侠,知道为什么你那处恶瘤没好吗?那是因为我还没治它。你既和二娘两情相悦,那你的病就包在我身上,算我这只当了几个时辰的毁诺城‘五娘’,送你们的贺礼吧。”
众人再次上路,便已分成几批,也着实的好好道别了一番。此行,面对的除了黄金鳞、顾惜朝的部队外,还有各省的驻军各地的衙门,被抓或者战死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全员平安。今朝一别,他日再会不知还能剩下谁。忘忧不喜欢这种时候,总觉得鼻子酸酸的。
廖六塞给忘忧一包干粮:“姑娘这回可真是咱们家姑娘了,我听说姑娘好久没好好吃过东西,这包干粮是我做的,比外面的好吃很多,姑娘带上吧。”
忘忧接过:“等回京城,还要廖六哥带我去找好吃的鱼鲙呢。”
廖六大笑:“一定一定!可算有个爱吃爱玩的主子啦!”
唐肯坚持要和铁手一路,对忘忧笑道:“‘四大名捕’我可见过三位了,等有机会也让我见见三爷吧。”
忘忧点头:“这个容易,你好好的,我带你去三哥的老楼里喝酒去。”
唐肯道:“一言为定,为这我也得好好活着。”
忘忧看向铁手:“二爷……也要好好的,保命要紧,你……要走也得留着命跟先生请辞吧。”
铁手揉一揉忘忧的头:“不走了,二哥不走了。”
忘忧眼睛一亮:“真的?你想通了?”
铁手点头:“真的。想通了。”
忘忧才不管他到底想通了什么,一把抱住铁手的腰,铁手也轻轻拥住她,无情在一旁也露出极温和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