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来:“这个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真的解释不了。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叫做‘器’和‘术’,这个‘法’更是我刚刚乱找的,或者还有别的称呼。就觉得好像沾边,就拿来用了。我跟先生也这么说过,但是先生明白。九幽他也明白。你……”
无情点点头:“不用勉强,等我也明白了,再找你问别的。”
“好。”
……
解决掉那一剑的痕迹,其实就是把砍断的树再多砍些痕迹出来。两人回到轮椅那里时,天已经亮了。
忘忧推起轮椅走在林间,当然也没忘了给无情再渡些真气让他暖和起来。现在的心情和几个时辰前已经完全不同了,忘忧道:“其实这片林子挺漂亮的,我说话的声音都显得空空的,若是在这弹琴,一定好听。”
无情微微一笑,不知从轮椅的什么地方摸出一管箫来:“琴没有,听箫吗?”
“哇!你还带着箫啊,听!”
无情低首吹奏,开音初尚平平,但即湍籁逸飞,上遏云辰,悠雅低回,时羽声高扬,呼吸磐僻之际,使人心里格外平静安和。
离城越近,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无情才停止了吹奏。
忘忧笑:“以后我想听了再去找你好不好?”
无情道:“你若喜欢,我教你。”
“不要,我就想听。”
“好。”
“那等回去了,找个月亮好的晚上,你在小楼高处奏给我听好不好?”
“好。”
“我带酒过去,之前酿的回去了就有可以喝的了。”
“好。”
“还要点心,甜的咸的都要。”
“好。”
“再换套女装让我画一画……”
“嗖!”寒光一闪
“啊!……三棱刺!我要是没躲过去会死人的!……我错了我错了!”……
通知了官府,让他们带人去城外收尸、处理用来布阵的竹子。四大名捕官职不低,名声更是高的很,自有附近的官爵乡绅前来拜见。只是等他们到了府衙,才发现无情已经带人离开了。
接下来的赶路便不像之前那样了。四剑童掩饰身份留在城里等候,无情和忘忧一路换马急赶。有人拦路便直接用暗器冲散,有官兵查验就直接出示“平乱玦”。忘忧在每次停下休息的时候,用生字诀一遍又一遍的冲刷无情的经脉,以保证他不会中途倒下。
日夜兼程之下,终于赶到了京城。为免蔡京及傅宗书的人派人拦截,以“通匪”之罪杀人灭口,忘忧和无情未到城门便弃马。忘忧全力催动万物生,即使还携着无情,也快到根本分不清是不是人影的地步。
当诸葛先生见到风尘仆仆的无情和忘忧时,心中震惊酸涩自不必提。当下定计,由诸葛先生亲自面圣,用极隐晦而含蓄但又使当事人必当分明的语言劝谕:若再追杀“连云寨”的人,只会逼戚少商把“证物”公诸于世,而戚少商已把此机密及证据交由九位不知名的武林同道收存。杀人不能灭口,何不转而重加安抚以绝口实?诸葛先生以人头担保,只要追抚戚少商等,他们一定会三缄其口的。
这个皇帝若不是昏庸无能,也不会酿成兵乱四起、奸相当权了,诸葛先生这一番甘辞温言也隐透威胁的话,自然采纳见用。诸葛先生得此旨意,立时着手办理,巨细无遗。
戚少商这边,等几队人马都赶到“南寨”之后,清点人数,死伤甚众。“南寨”寨主殷乘风和伍彩云本来是要接戚少商等人入寨避难的,只是戚少商坚决不肯再连累南寨的好汉及家眷。众人商量之下,便起身赶往秘岩洞躲避。南寨有老寨主伍刚中镇守,殷乘风负责和各处官兵周旋,力求能让洞中英雄多坚持些时日。
秘岩洞在易水之滨的风化岩丛里,是个隐秘、深遂而复杂的天然洞穴,而且天险难犯。外面风声鹤映,到处听说有官兵在排搜这一股“悍匪”,但毕竟搜不到秘岩洞来。
若能如此撑上月余,便一切都可尘埃落定。但事与愿违,连云寨能出叛徒,南寨也能。黄金鳞和顾惜朝等人招揽了大批武林人士助阵,引水源灌入秘岩洞,而他们便只在洞口等候,务必要擒住主犯换取荣华。
洞口被堵之前,雷卷和唐晚词出洞接粮。洞口被堵之后,人和粮都再进不来。洞里的食物耗尽便得不到补充。群侠愈来愈疲弱,官兵声势愈来愈壮大。这一战不必交手,就已经知道结果。
其实,像铁手、息大娘等都可以先潜泳出去,或许能够逃得性命。不过,这时候,谁都不忍心把其余的人撇在这里置之不理。至于戚少商、赫连春水、唐肯都不不善泳,根本就无法可施。
他们无法可施,官兵却步步进迫。官兵以铁盾护身,结成数百人为一队,迎面拢近。
铁手知道若再不出去应战,恐怕就得被人迫死在洞里了。
如果出去应战……
——这一战的后果将不可收拾。
一个人到了无可选择的时候,也就是最悲哀的时候。可惜人常常都会遇上这些时候。一群人有时也会遇上这种情形。现在他们就遇上了这种情形。
那有什么办法呢?铁手忽然哈哈大笑,笑声响遍洞内,他长吟道:“天地长情,人生常哀,生死何足珍!人只要死得坦荡死得其所,也不在此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