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哂笑了笑,道:&ldo;你是打算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报恩吗?&rdo;
柳如烟面色微讪:&ldo;二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无以为报,只能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rdo;
采薇摇摇头:&ldo;在我看来,人总该先做自己,才能谈报恩。柳小姐应该读过书,这个道理大概是能懂的。&rdo;
柳如烟沉默了片刻:&ldo;如果不是二爷,我早就已经死了,连命都没有的人,何谈自己?&rdo;说罢,话锋一转,&ldo;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rdo;
采薇看着她纤丽的身影出门,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头。
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黑透,兴许是谢家的主人如今只剩了这两三个,整个公馆安静得只有佣人们偶尔传来的低低动静。
采薇来到阳台,看向婉清曾经住的北配楼。此时的楼里黑漆漆一片,有种诡异的静谧。谁能想到,一个曾经千娇百宠的前清格格,就这样无声无息湮没在大时代中。
那么她呢?她的命运到底会何去何从?
未来如何她是不清楚,不过现下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虽然谢珺说口头上说是她想出去,让人跟着就行,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得到外出的机会。说想买什么,自是有人去帮她买回来;想吃什么,馆子会做好了送上门;甚至说想看戏,当晚就有一支戏班子在谢公馆敲锣打鼓开唱。
采薇终于是明白,谢珺并没有打算让她出门,至少在事情尘埃落定前,没有这个打算。若不是一个月下来,他始终彬彬有礼,没有做过任何逾距的行为,这样的软禁,只怕她早已经要崩溃。
可有时候,谢珺越是不做什么,她越觉得心里没底,因为根本猜不到他的具体打算。
江家那边,谢珺没两天就给了消息,说是确定采薇在南京,一切安全,让江鹤年不用担心,还让采薇假装从南京寄了封报平安的信。
江鹤年真以为采薇在南京,倒是放心不少。江家放心,也就让采薇少了点担忧。
只是在这个娱乐方式匮乏的年代,被软禁在谢公馆的日子,每天像是度日如年,她也再没机会见到陈青山,对谢煊的现状一无所知,更让她觉得焦虑。
这大宅里,唯一能说上话的也只有柳如烟。
本来采薇对这个助纣为虐的美人,多少有点迁怒心理。但相处多了,发觉她跟蛇蝎美人,确实沾不上半点关系。她本质温柔善良,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为了谢珺而活,又把谢珺想得太好,所以才自然而然地什么都站在谢珺这边。
实际上所有不知道谢珺做过什么恶事的人,大概都会被他的表象所蒙骗。她自己曾经不也是认为那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么?
罪魁祸首到底只是谢珺,她没理由去迁怒一个乱世浮萍般的可怜女子。没了怨憎,两个人反倒是走近了不少。
一个月后的早晨,采薇起床洗漱后下楼,刚刚在餐桌坐下,谢珺便丢过来一份早报,笑说:&ldo;采薇,你自由了!&rdo;
采薇不明所以,拿起报纸一看,目光落在那上面的离婚启事上。虽然料到这个结果,但是看到自己和谢煊就这样在报纸上被离婚,还是不由得一愣。
她哂笑了笑,将报纸丢回去:&ldo;二哥费心了。&rdo;
谢珺道:&ldo;不用客气。&rdo;
采薇:&ldo;……&rdo;到底是没忍住,抬头瞪向他。
谢珺不以为意地对上她的目光,将一叠佐粥小菜推到她面前,淡声说:&ldo;这离婚启事不是我自自作主张,是和你父亲商量之后才发的。&rdo;
采薇道:&ldo;那我多谢你的商量。&rdo;
谢珺对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似笑非笑问:&ldo;莫非你真的爱上了老三?&rdo;
采薇愣了下,沉默不言。
谢珺轻笑了笑,点头自顾道:&ldo;我本来是打算留老三一命,但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rdo;
采薇终于是被他这轻描淡写说出的恶言恶语激怒:&ldo;谢珺,他是你三弟!&rdo;
&ldo;所以呢?&rdo;谢珺看着她笑得轻风和煦。
是啊!一个已经杀了父亲和兄长的恶魔,怎么会在意剩下的那点手足之情?
看到采薇脸色铁青,一旁的柳如烟赶忙打圆场:&ldo;吃饭吧,不然凉了。&rdo;
采薇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人在屋檐下,若是惹怒了这个恶魔,吃亏的总还是自己。
谢珺道:&ldo;是啊,吃饭吧!&rdo;说罢,将手中剥得干干净净的水煮蛋,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大概是有公务在身,谢珺只随便吃了点,不等两个女人用晚餐,就起身出门。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淡声道:&ldo;采薇,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和老三,分明就是我先认识的你,如今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rdo;
采薇只觉得这说辞荒谬又可笑,别说感情没什么先来后到,就算真有,他又怎么可能早于谢煊。毕竟他是在看到谢煊的照片后,才来到的这个世界。
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永远不可能喜欢上这种恶魔。
等到谢珺出门,柳如烟看了看她不虞的面色,小声安慰道:&ldo;虽然这些年我没有在二爷身边,但也知道他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除了有缘无分早逝的妻子,并没有过其他女人。我看得出二爷对你是真心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