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能够靠近,他能够理解李云裳,理解自己的师傅。
李云裳眼中茫然消失,静若皓月的眸光泛起亮光,笑道:“修行是好的,我想要给予我的所有同族修行。让他们飞跃在青山之间,赤膀于冰雪之上,闲时含蜜,忙时吸风饮露,天上九万丈,我族当得八万丈。”
“生而为人,应是如此活着,也必须要这么活着。”
顾温静静听完,道:“您所求至少要人人皆为练气期,而我们连让人人识字都做不到。”
“徒儿,为师只想知道答案与方法。”
李云裳右手一翻,一本非常厚的记事本出现。
顾温看着倔得跟头驴似的师傅,无声的叹了口气。
方才师傅与他讲的话,顾温也可以用在李云裳身上。
急则生祸,但转念一想坚持了四百多年,好像也不算急。
念扫过其或是工整,或是凌乱的文字,那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总结与记录。
太平四百年,盛世百年,大同三年,随后是乱象五年,叛乱十年,镇压之后又是太平。
周而复始,更迭不断。
一代又一代人挑战着道宗的权威,同时也有一个又一个大能挑战着擎苍。
他们都阐述着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至少在具有超凡力量的这个世界,天下大同极其艰难。
师傅的笔记里有这么一句话,假若绝大部分人能拥有天下百分之三十的灵田,那么小康可成,占有百分之五十天下大同。
可强者们为什么要让出百分之五十,纵然他们只是不足百分之一的人,也要至少百分之八十的灵田才会善罢甘休。
他师傅所面临的问题,所犯的错误与前世。
但相应的师傅也成功了,八百年前对比现在,百姓的生活是在变好的。
顾温几乎不想太多思考,回答道:“历史总是螺旋上升的,一切问题都是生产力的问题。”
李云裳眸光渐亮,喃喃自语了几声,道:“你所说我或多或少有一些感觉,可我只是让他们让出百分之三十灵田,为何比要了他们的命还严重?”
“您砍头是一瞬间的事情,可灵田就是长久的考验。”
顾温扪心自问,他如果还是商贾,还是龙桥那个小商人。那么他也会成为自己师傅眼中的蛀虫,他不会甘心被分配。
师傅的大同社会是建立在公平之上,可公平又是最难维持的。
反观是百年前,师傅放权天尊,各方天尊们自治之后再也没有发生叛乱。
因为玉皇宫之上那些大能,更能适应时代,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先锋,反而是自己的师傅成了最大的‘祸乱’。
他如实说道:“师傅,天下畏惧您,您已经是天下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如果把每一次大同社会当做一个王朝,最鼎盛之后必定衰落,再到灭亡。”
这些都是其他人不敢说的。
顾温能感觉到人们的恐惧,道宗内外提起擎苍之名只有敬畏。
李云裳沉默半响,道:“这是云渺让你说的?”
几十里外的太清主脉,云渺没由来的打了个寒碜。
顾温笑着摇头:“自然不是,不过方才您是生气了?”
“没有。”
“您有,您没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以力压人,碾碎一切看不惯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