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翻阅案卷的手微微停了一下,轻声说:“段清涵,你僭越了。”
段清涵大刺刺地躬身行礼:“微臣告退。”
皇后看着手中的案卷,沉默着,也恍惚着。
段清涵言辞锋利态度傲慢,可他说的话,却是对的。
当年……当年若他不曾入宫,不曾与皇上结为夫妻。
若他们只是君臣,或许还能留一点年少的情谊在心里。
可这些年,他气过,闹过,冷战过,皇上看他的样子,除了厌恶和不耐,还留下了什么东西?
皇后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声,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肚子。
侍女轻声问:“皇后,我们回宫吗?”
皇后说:“让马车停一停,我出去走走。”
皇后身子疲乏,慢慢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年少时,他从未想过入帝王后宫的意义是什么。
做皇后那年,他才十五岁,而他的夫君也不过十六。
两个少年人都不喜欢皇宫的幽静无聊,于是他们常常一起偷溜出宫,在闹市上买点玩物,蹲在街边的小摊前喝一碗羊汤馄饨。
这种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结束的呢?
可能是皇帝太忙,忙得无暇顾及自己的妻子。
或许是皇后倔强,慢慢与皇帝生了间隙。
大婚第三年,皇上封了秦安之子为妃,也是那年秋试,皇上看中了段清涵。
还是那一年,皇后在太医院中见到了那张方子。
原来他去年大病一场并非是得了什么重病,而是皇帝亲自下令杀掉了他腹中的孩子。
他理解,他什么都能理解。
他深爱着那个人,有什么不能理解,不能体谅。
相国势大,若他再生下嫡长子,那皇上这一生都要活在外戚的阴影之中。
所以这个孩子不能要,包括那些受宠的妃子,包括安明慎,包括秦湛文,这些权臣之子,都不能生下皇子。
皇上不会让自己的子嗣成为外戚干政的工具,于是,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皇后闭上眼睛,深深吸着皇宫中嗅不到的市井气。
他明白,他理解,他体谅。
可一年又一年,他慢慢发现他的退让其实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