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浓密的棕黑色的头发在夕阳的亲吻下亮闪闪的。艳丽的裙摆也在橘黄色的暖光下糊成了一片。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费伦妮给盟友先生下药,应该为了引我出来吧。但是她怎么知道现在我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抓住他等于抓住我?
我今天早上才在彭格列城堡里被委托了生意。11点钟左右在花园里得知彭格列的想法,被彭格列要求两个人要一起行动,我要执行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额外工作。中午午饭的时候我和盟友先生才达成共识,做了约定。然后刚才临时决定来费伦妮的酒馆拿行李并且告别——短短的几个小时,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在得到消息之后迅速制定了计划?
我冷笑一声,心里已经圈定了嫌疑人。
大胆地猜测一下,我想彭格列里有埃维雷特的细作。或许在今天上午在座的那群人里面,或许在下午随侍的仆人里面,也可能是彭格列八世的某个亲信。这应该是埃维雷特花费大力气j□j去的钉子了,居然浪费在我的身上,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我讽刺地笑笑,抿紧了唇。
我有些烦躁,我不想浪费时间。我甚至不想在这家旅馆多呆一分钟。
“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呢?埃维雷特给了你什么任务?费伦妮?”我看向她,不再遮掩,“你居然也能对你的情人下手,我可真惊讶。”
刻薄的话语不留情地吐出。我有瞬间的恍惚。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对她温柔相加。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在心里默念。世事的有趣就在于它的难料,也也在于它的可料——说什么没有想到呢?只是玩弄人心的手段还不高超而已。
“……我想你也猜出来了,Vine——唔,应该叫你Viper吧。”费伦妮抿了抿发丝,看着窗外的夕阳。她不敢看我,我反而盯着她看了,我看着她玉白的脸庞,年龄没有在上面多加镌刻——时光尤为钟爱这个美人儿,我在心里暗暗叹息。
“我两年前就知道你是杀手了——也是这一点促使我答应了他们当线人。”
“或许没有和你说过起,我的爸爸年轻的时候曾经服务于一家黑手党——当然,没有你和他们有名气,那只是一家中型的黑手党而已。而我的妈妈就是被几个杀手杀死的——或许不能说是杀手,从我答应当线人之后,我才知道那种小混混只能被叫做打手而已——他们没有被称为杀手的资格,”费伦妮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然而就是几个青壮年而已,趁着我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就来打死了我的妈妈,我当时在乡下的姨妈家度假,幸免于难——但是你知道我的心情么?”她转过头凝视我。
“我的妈妈——她是个温柔、善良、老实的妇人,会烤小饼干,做家务是一把好手,喜欢捏我的脸蛋。”
“当我被姨夫告诉这个噩耗的时候,我坐在火车上惴惴不安、整夜整晚做噩梦的时候,我在想:这不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怎么可能?我妈妈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会遭受这样的惨剧?!”
“当我踏进酒馆的大门——哦,这个酒馆还是我妈妈的爸爸留给她的,从我小的时候我们就住在这里——当我踏进大门,那么浓厚的血腥味啊。”
“他们不敢告诉我妈妈的死状,也不敢让我见妈妈最后一面——我当然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我的妈妈被那几个青年拳打脚踢,他们活生生把她揍死了,我妈妈的脏器都被打破了。大出血,地上流的都是血啊,几乎流干了——不是流干了,哪里能在被冲洗过后还是有这么浓的血味?”
“她身体有多少血呢?一个人身体能有多少血啊。慢慢、慢慢,流光。”
“他们都说是黑手党的杀手干的。那时候隔壁还是一家面粉店,面粉店的大婶搂着我,不住地流泪,她说:我可怜的孩子……那些天杀的黑手党啊……该死的杀手……都应该下地狱……”
“当然,杀手都要去下地狱。”
“所以,你也应该下地狱。”
她死死盯着我看,我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她在害怕——怕什么呢?怕我杀了她么?我不会这样做的。我从没有想过杀了她,直到我死。
我悲伤地压抑不住情绪,眼眶不由自主变红。我没想到她至始至终都在怕我。怕身为杀手的我,怕刻意接近她的我,怕爱上她的我。
爱情多么奇妙,它不会提前给予你答案。一段从开始就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一段一厢情愿的爱意——我多么想她不告诉我,不告诉我这些事,让我满怀忿意和失望,却不会忧伤到绝望。
我感觉我快要死了。
为什么让我碰见费伦妮?
没有答案,这是上帝的玩笑。
这恶意来源地毫无头绪,好像凭空出现。难道每个人都要这样被戏耍?或者只有我。是身为杀手的我,是满手鲜血的我,是孽债满满的我。
我当遭此劫难。
我看着费伦妮,我努力鼓起勇气,她针尖一样的目光让我遍体鳞伤。
我说:“那你的父亲呢?他也是黑手党,他或许也杀过人。你就不恨他么?不会希望他下地狱么?”
她刺破了我的外衣,满满的恶意让我不能承受,我想我需要发泄。否则我会被这谴责和恶意溺毙。我口无遮拦,我溺者求存,我要稻草。
“……”她沉默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