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她低垂眼帘,屈膝跪坐于竹榻畔,云纱长袖轻落,露出皓腕凝霜。茶壶里注满了上品的西山泉水,小小的火苗跃动妩媚,她静静涤洗其余茶具,莹白瓷器在平素拨弄音弦的指间转动,好似一曲无声而轻盈的歌阕。
江怀越坐在榻上,看隔窗阳光微洒金影,照拂在她素洁颈侧。有一缕青丝无心垂下,柔曼缱绻,末端斜延至鹅黄薄透罗衫之内。
忽然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要抬手,替她拂去颈侧的那缕发丝。
然而心念只如烟花乍亮,旋即寂灭在沉沉黑暗。
他不动声色转移了视线,望着透白的窗纸。相思洗净了茶具,无意间抬头,目光正落在他清冷侧颜。即便是欢饮之后,他依旧衣衫整肃,一丝不苟,素白交领衬着鸦青衣襟,盘曲的银纹蔓延在颈畔,锁住了无限风华。
寂静室内只余煮茶轻响,相思心神晃晃,忽听得他略显不满地说道:“水开了。”
相思一惊,连忙去提那小巧茶壶,不料手侧一偏碰到壶身,受烫的同时立刻伸出左手去扶。未曾想,江怀越亦皱眉出手,刹那间抬手相撞,反将炉上的紫砂壶碰翻倾泻。
电光火石只一瞬,他握住了相思手腕往边上一拉,飞溅的热水竟都洒在了他的手背上。
望着江怀越那迅速发红的手背,相思心惊害怕,懊丧地快要哭出来了。
“督公恕罪!”她本就半跪在几案前,慌乱之下便靠近了过去。他却只是抿紧了唇,往后避让一下,随后去取瓷瓶。相思马上省悟,将瓶中清水倒在绢帕上,轻轻敷在了他手背烫伤处。
手上是针扎似的刺痛,江怀越勉强克制了发火的心绪,盯住她道:“故意的?”
“怎么会?!”她看着那曾洇染了自己血痕的绢帕,心头七上八下,“我只是一不小心出神,就……”
“出神?是谁毛遂自荐要替我烧水沏茶,才一会儿时间却又神游八荒?”他拿着瓷瓶震了震几案,“说,在想些什么?!”
“……”相思无言以对,她在想些什么?稍一回忆就思绪迷乱,是在沉迷于督公的侧颜,还是关注他素白的交领和华美雍容的银纹?
她慌得两颊发红,忙低下头致歉:“奴婢该死,可能是先前被砸了头,一旦歇下来就感到晕眩……”
一边说着,一边收拾残局,见茶壶里还有半壶热水,便可怜兮兮抬头问:“茶杯都洗净了,我给您泡一杯龙井压压惊?”
江怀越板着脸:“不要。”
“那就清水润润嗓子?”
他斜眼冷睨:“喝了恐怕会呛死。”
相思讪讪地收回手,端端正正跪坐在他身旁,小声道:“那您……回去后要敷烫伤膏,不然会留疤痕。”
他没回应,过了会儿才道:“总跪着干什么?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