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什么?”成国公也没生气,又问。
魏亦清沉默片刻,就将马车里他们的谈话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昨日的宴会上那雄黄酒的特殊他是不知情的,之所以选择那种酒,也是因为前些日子偶遇太子,他偶然间提了一嘴说是望江楼最近新出了一种雄黄酒,味道甚是不错,比之前些年一成不变的雄黄酒似乎创新了许多,喝了一回便叫人念念不忘。又说他的宴会正巧设在端午,要是不喝雄黄酒似乎有些说不过去,魏亦清心想也是那个理,回去后就让人去买了一坛酒回来,发现味道比往年的确是不错后,就把它定为了宴席上要用到的酒。
魏亦清一开始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直到知道那酒中含有解银环蛇毒的解药他才猛地意识到不对。回来之后又派人去买了一坛酒,结果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那酒中,果然没有解银环蛇毒的那味药材。
所以,所谓的恰好,只不过是太子精心设计的必然罢了。
他垂下眼睑,道:“殿下话中的意思,就是陛下如今顾忌魏家,再加上前些日子郑家的事,怕是不会轻易接受咱们。”毕竟皇帝也是有脾气的,想当初皇帝百般示好魏家依然是无动于衷,现在说要进入朝堂就要进入朝堂,那皇帝的脸还要不要了?
成国公动作顿了顿,听他继续道:“殿下还说,有了宣国公府的前车之鉴,陛下不会再轻易任用任何一个大世家。”
成国公轻笑一声:“那他怎么说?”
魏亦清想起马车上那位年轻的太子同他说的话,眨了眨眼:“太子的意思是,与其效忠陛下,倒不如,效忠他。”
成国公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魏亦清有些忐忑的看着他,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太子的话当然没有这么直接,甚至就算单独拉出来,也不会被人误会。
但魏亦清即使不是多么聪明,但也不傻,面对那种暗示,自然能够明白。
成国公良久沉默不语,魏亦清的脑袋上隐隐浸出了一层薄汗,目光忐忑的看着成国公,却恰好成国公猛地抬头,对上他那锋利如剑的眸子。
只听他一字一顿道:“这么说,你是决心要掺和进去了?”
魏亦清先是一愣,而后抿抿唇,坚定地看着他:“父亲,儿子想赌一把。”成国公看着他,手中的书慢慢放下,后靠在椅背上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魏亦清咬咬牙,“父亲,如今成国公府已然远离朝堂中心,陛下如今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若是长此以往,什么都不做,待到新君上位,那这偌大的朝堂,还能有魏家的一席之地吗?”
“新帝不会允许一个对他毫无助益,却又树大根深的世家的存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像是魏家这种枝繁叶茂举重若轻的家族,要么,为皇帝所用,要么,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被削弱势力。
这些年魏家一直低调无比,府中嫡系子弟鲜少有入仕为官的,他们更多的是自己的退让,才能偏安一隅,没有给皇帝留下下手的机会。
但是现在是这样,未来呢?
魏家现在还能靠着先祖留下的家业勉强维持表面的风光,但若一直这样下去,不得帝宠,魏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魏亦清目光清然正派,他定定地看着成国公,毫无畏惧道:“儿子仰慕先祖的风采,向往先祖为国为民做贡献,成为朝堂的中流砥柱;也从祖父口中听说过,父亲年轻时意气风发,为京城众人所赞叹,称您如先祖,必为中流之砥柱,是大启不可或缺的能臣!”
魏亦清眼睛微微发亮,一派灼热之情,他激动地说:“儿子向往这一切,也期待能做一个于国于家有用之人——父亲,儿子不愿让魏家再这么碌碌无为下去了。
他还年轻,自年幼起就是听着先祖的故事长大,他学习四书五经,学习圣人言论,努力做一个众人眼中的君子,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如先祖一般,带着魏家,真正成为一个芝兰玉树满庭芳的世家。
成国公抬头,看着魏亦清那灼灼如星光璀璨的双眸,那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温润五官,那浑身上下发散出的勃勃生机、年轻干劲——他忽地抬手,掩住自己的脸,低低的笑声在室内盈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带着快活,却又带着难言的悲哀,他看着同年轻时的他一模一样的儿子,忽地有些不忍心告诉他那残忍的真相。
他赞道:“——你说得很好,”他慢慢坐直身子,一张苍老的脸在烛火摇荡间明暗晦涩,仿佛隔着重重的山峦在看他。
“你说得很好。”他又重复了一遍。魏亦清认真注视着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父亲——”他唤道。
成国公抬手打断他的话,他已经坐直了身子,一双平日里素来懒散的眸子此时如鹰一般尖锐:
“你知道沈问之吗?”他突兀的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六姑娘来啦
第46章
魏亦清怔愣片刻,而后有些犹豫道:“自是……知道的。”
沈问之,当今皇后娘娘的兄长,沈家独子,据说当年,也是名震京华的少年将军。
只可惜,英年早逝,在永章五年出征百濮之时,因粮草不足,又不愿放弃城中百姓,只能死守城门,最后被敌人的铁骑踏破城门,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