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检查天源市推行粮食购销体制改革半个月后的真实情况,洪必成决定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到天源市来考察。因此直到昨天下午下班后,洪必成才让省政斧办公厅通知天源市他今天要下来视察的消息。这样由于时间的关系,纵使天源市领导班子能做的布置有限,洪必成还是能够看到很多真实的情况的。
其实如果要按照洪必成自己的意思,那就根本不用给天源市政斧任何通知,一个招呼都不打,直接杀到天源市来个现场考察,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突然袭击,才能够看到天源市放开粮食价格之后最真实的情况。
可是呢,到了洪必成这个位置的官员,很多事情都不能由着他自己的意思去办。作为西北省委副书记、省长,对于他的行动有着严格的纪律规定,尤其是离开省会到下面视察,必须提前通知相关部门,以便相关部门进行统筹安排,通知沿途地市相关职能部门采取好措施,做好省长的安全保卫工作。像某些作品中所描写的省长躲开地方官员带着个秘书就可以到下面去微服私访,甚至还能一私访都是好几天的情况在现实生活中基本上不可能发生。别说是几天了,就是几个小时联系不上省长,又不知道他的具体行踪,那就是大事件了,省里恐怕要召开紧急常委会研究对策了,如果时间再长一些还联系不到省长,那甚至要惊动中央了。
所以对洪必成来说,下来视察的消息不通知天源市是不可能的,他能够做的就是尽量把通知的时间延迟,不给天源市留下太多做手脚的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未必不是现行政斧运行机制的一种悲哀。
车载空调把七月的酷热隔离在外边,在车内营造出一个凉爽怡人的小世界。洪必成的秘书姚涛波一直在注视着前方,当那个写着“天源人民欢迎您”的市界牌出现在眼帘的时候,他才扭头对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洪必成说道:“省长,马上就要到天源市市界了。”
洪必成这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着路边被烈曰晒得有些发蔫的垂柳,信口问道:“天源市气温是多少度?”
“省气象台今天早上预报,天源市的最高气温是三十九度。”姚涛波迅速地报出了数据。作为秘书,在出行之前了解考察地的气象情况,是必备功课之一。
“这个老天爷,还真不给面子呢!”洪必成微微摇了摇头。他本人倒是不怕热,只是担心气温这么高,待会儿到天源市考察时,那些干部群众受不了。
“省长,我看老天爷很给面子呢!”姚涛波笑着说道,“他老人家是在说,我们西北省干部群众干工作的热情啊,就像今天的气温一样,热火朝天呢!”
洪必成莞尔一笑,伸手虚点了一下姚涛波:“涛波,你这张嘴啊!”
很快,姚波涛看到天源市市界牌旁边沿着路边停着一溜小车,于是又回过头提醒洪必成,“省长,天源市的领导就在前面的路边。”
洪必成眉毛微微皱了皱,“这个钟严明,搞什么啊?来之前不是再三交代,不让他们搞郊迎这一套吗?”
姚波涛倒是笑了,说道:“省长,这也不能怪钟严明。在粮价改革上他敢第一个吃螃蟹,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可不敢第一个吃螃蟹。”
洪必成知道姚涛波和钟严明关系好,这是变相为钟严明说话,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姚波涛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官场上迎来送往的,早就形成了一套不成文的论理和逻辑,对于什么级别的领导给予什么样的接待规格,早已经是固定下来的规矩。作为上级领导,可以要求下级不要讲究什么接待规格,但是对于下面的人来说,却没有胆子真的按照上级领导的要求去做。谁知道上级领导只是那么一说还是真的不讲究规格?如果只是那么一说,你下边的人认了真,那岂不是闹出大笑话来?所以对于这些下级们来说,宁可被上级领导责骂,也万万不能因为失礼而被领导心中记恨。
“嗯,涛波啊,你去对他们说一下,这会儿气温太高,就别在路边烤太阳了。我们直接去市政斧会议室,开着空调也凉快不是?”洪必成倒是很体恤下属,让姚涛波去做安排。
那边钟严明已经率领着天源市五大班子的成员小跑着迎了过来,洪必成的司机踩着刹车,熟练地把车滑行到钟严明身边停下。
姚涛波推开车门钻出车外,迎着钟严明伸出了双手,“钟市长您好,省长说了,现在气温高太阳毒,不想让大家都站在外面受罪。咱们还是直接去你们市政斧会议室,您看呢?”
钟严明本来还想着把市里五套班子的成员一个一个介绍给洪必成,算着这握手寒暄的时间怎么着也得二十来分钟吧?能把洪必成在这里拖一分钟,就能多给商山峦和孟德海多争取一分钟时间。可是没有想到,洪必成竟然连车都不下,直接提议去市政斧会议室。虽然从洪必成的角度出来,这是体恤他们这些下级之举,但是对钟严明来说,却仿佛是中了一记窝心拳,一时间差点喘不过气来。
跟在钟严明身后的高峻岭听了却是心中一喜,没有想到洪必成如此“配合”他的想法,竟然连下车见面的程序都省略了,提议大家直接到市政斧会议室去见面。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无论商山峦和黄春发动作多么快,都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高岭土矿的工人们散去。他们这时候杀到市政斧,正好可以看到那个“壮观”的大场面。
怕钟严明拒绝,高峻岭抢着说道:“洪省长真是细心体贴,这么关心我们,我们这些做下级心里是格外的温暖,格外的感动。钟市长,咱们还是听省长的安排,去市政斧会议室见面吧。气温这么高,热到我们倒无所谓,但是万一热坏了省长,我们这些当下级的可担待不起啊!”
一句话把钟严明堵得退无可退,他只好点头说道:“好,那咱们就听省长的安排!”
姚波涛扫了高峻岭一眼,没有做声,转身回到了车上。然后在天源市安排的两辆开道警车的带领下,两个车队回合在一起,往天源市区开去。
姚涛波坐在座位上,本来想对洪必成说他感觉高峻岭好像有点问题。转念一想,又压了下去,也许天气太热,高峻岭受不了,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抢了钟严明的话。不能因为这一个细节,就下什么结论,还是再观察观察,如果高峻岭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到时候再向洪必成汇报不迟。
钟严明的小车紧紧地跟在洪必成车队的后面,面色阴沉。司机小王一边开车,一边扫视着后视镜中钟严明阴沉的脸,想要说话,却又不敢说。钟严明到了天源市之后,一直没有安排专职的秘书,平时都是商山峦跟着他。现在商山峦回了市里,小王知道自己的水平有限,在这种大事上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主意。难道说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车队开到市政斧不行?高岭土矿那几千工人可等在那里呢!一旦落到洪省长眼里,就等于直接宣告了天源市粮食购销制度改革的失败,钟市长的政治前途恐怕也走到了头……***********************************市府办小会议室外边,孟德海焦急地在外边踱着步伐。他们从小会议室出来已经七八分钟了,里面还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包飞扬的姐姐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说服陶茂德和市里合作。
计连发却黑着脸庞,抱着双臂斜靠在廊柱上,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手腕上的手表。你孟德海不是说给包飞扬十分钟吗?我看纯粹是浪费时间。我倒是要看看,再过一分多钟后,里面还没有消息,你孟德海怎么收场。
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着,计连发心中已经迫不及待的倒计时了,终于,表针跳完了最后一秒。
“孟主任,十分钟可是已经到了,看来包飞扬还有他姐姐是医不好这匹死马了!”计连发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也别瞎耽误功夫,还是把陶茂德拉出来,直接押到工人那边去。”
正在这时,小会议室的门吱扭一声打开了,包飞扬率先走出了会议室:“孟主任,陶矿长已经答应下来,他愿意尽一切力量去配合我们去做矿工们的工作!”
计连发脸色当时都变了,这不是见鬼了么?他们这么多人围着陶茂德苦口婆心地说了一个上午,陶茂德口风始终不肯松一下,怎么包飞扬姐弟了只用了短短十分钟,就让陶茂德答应去做矿工们的工作呢?
“小包,这可不是开玩笑,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陶矿长真的答应下来了么?”计连发下意识就以为包飞扬在骗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陶茂德从包飞扬后面走了出来,“孟主任、计主任,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我现在就去做矿上工人们的工作,我保证二十分钟之内,说服他们离开。”
这时孟德海腰间的传呼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下传呼,脸色立刻变了:“没有那么长时间,你必须在十分钟内让工人们散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