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盯住一个,并不动手,直看得那个汉子头皮发麻说,姥姥,您饶了我吧!
王满堂问大红门的影壁还差多少,老万说差半拉。王满堂说他去给补上。老万有些吃不透,不知王满堂的底细,不敢轻易答应。
周大夫说,算你有福气,你知道这位是谁?这位是王国强的老子,原古建队的老队长,有一手砖雕绝活的八级技工王满堂,给你修影壁是高抬了你。
老万大吃一惊,说他是有眼不识泰山,老将出马,他可以加钱。问王满堂要多少,刨子接口说这事得跟经纪人商量。
老万让王满堂给他雕龙和凤。王满堂说不雕。老万说,要不就雕你们家这样的。
王满堂说,我们家这是有品级,带顶子的,你是几品?
老万说他有钱,他的钱很多。王满堂说,钱是王八蛋!老万问王满堂要给他雕什么,王满堂说雕蝎子、长虫、蜈蚣。老万说全是虫子,他不要。周大夫说老万这就是外行了,这叫五毒,是避邪的。老万说避邪的好,就雕长虫,问王满堂什么时候来。
王满堂答应礼拜一。
坠儿准备出版一本名字叫做《中国古代建筑研究》的书,要交八千块钱。这让坠儿很为难,以她每月有限的工资,她没地方弄这笔钱去。王满堂说出书是正事,特别是出古建方面的书,是他想了一辈子而又干不成的事,他这回无论如何要帮闺女一把。
大妞认为出书是次要的,顶要紧的是坠儿得赶紧谈个对象了,都小四十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在一家人为出书而商议的时候,刘婶推开门,探了探头,回身招呼说,进来,进来呀,让大伙看看。
随着刘婶的召唤,白新生穿着一身白旗袍,打扮得光彩照人地走了进来。虽然已近花甲,仍是当年风韵犹存的大鼓妞。
王满堂不禁脱口而出,筱粉蝶!
大妞和孩子们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白新生一个在刘家悄无生息的媳妇还有这么光彩的一面。刘婶说新生这身打扮,这做派,全北京再找不出第二份。这衣裳还是几十年前的老货,一直压在箱子底,没穿过,就这做工,北京现在的裁缝是做不出来的。斧子说这打扮能上台演出。刘婶说新生还就是要上台演出,参加商业系统职工汇演,电视台还要现场直播。
王满堂问白新生是不是还唱京韵大鼓,白新生说除了这个她不会唱别的。白新生说她想唱《丑末寅初》。王满堂说《丑末寅初》他也很喜欢,开头的词现在还记得。说着就摇头晃脑地唱:
丑末寅初,日转扶桑,
我猛抬头,望天上星,
星拱斗,斗和辰,
它是渺渺茫茫,恍恍惚惚,密密匝匝,
直冲霄汉哪,减去了辉煌……
刨子、斧子热烈地给他们的爷爷鼓掌。大妞说,别的记不住,就这些记得清。
白新生说,我干爹是品大鼓的行家,他唱的《剑阁闻铃》,比我们门里人唱得都好……到如今言犹在耳人何处,几度思量几恸情……
从《剑阁闻铃》想起了老萧,一时谁都无话。
礼拜一,是王满堂定好给老万雕影壁的日子。
早晨王满堂就嘱咐两个孙子,今天干活要麻利点,争取一天给那个姓万的把活干完了。刨子说,今天不能给姓万的白干,他既然要给钱,咱们就要,要了钱就给坠儿姑姑出书,给坠儿姑姑出了书就是给古建行办了件大好事。刨子说关于讲价的事情让王满堂交给他,王满堂不要出面。王满堂同意,王满堂干王满堂的活,刨子讲刨子的价,但是刨子不能漫天要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