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也是人。”杨葳一口气灌下一瓶果汁,“何况老师我正值花样年华。”乐天哭笑不得。“噫!我看到一个有趣的人。”杨葳盯到一个穿育中校服的男生。这个男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连面具都是白色的蝶形护眼。惟一碍眼的大概就是他那身本来不起眼的校服。化妆舞会穿校服?有趣。这个身材修长的男生到底是谁?会不会是外校学生?的士高式的劲爆舞曲响彻体育馆。绿眉绿眼的于老头穿着笔挺的西服出现在会场中心。“很高兴——能代表育才中学校领导班子主持这场舞会。在这一年里(之后是长达十分钟的冗长无趣发言)同学们一定要控制情绪,千万别作出一些有伤风化的举动。好,现在我宣布——”于老头摸到三角支架底部上贴着的卡片。他以极小的动作抽出卡片快速地读了一遍:“我宣布——”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接着,他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举动。拿着麦克风,于老头呻吟般唱起歌来。“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于老头僵硬地比着动作,引发了一场经久不衰的爆笑声。“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在于老头的歌声间隙里,杨葳将纯白的灯光束打在于老头身上。多么凄美动人的灯光啊!杨葳想。岳双缩到角落里大笑不止。这是于老头的即兴表演么?王道明轻笑,可怜的于老头,今晚一定会痛哭,直到天明。五分钟一到,于老头像中邪的兔子一样飞窜出体育馆。他恶狠狠地撕碎卡片。将之当风扬弃。卡片上写着:大唱儿歌五分钟。如果他查出是谁干的,一定让这个人生不如死!于老头望着明月发誓,脸上青筋暴跳。“喂,乐天,你说——于主任的举动算不算有伤风化?”杨葳问乐天。“我觉得于老头还真伟大,牺牲一人,娱乐众生。”乐天淡淡地道。“由于于老师突然有事,现在由我宣布——舞会开始。”岳双离开会场中心。这是个让人大笑大跳的开心舞会。热辣辣的舞曲向了起来,这一夜,男女生们抛开一切烦恼,尽情跳舞。恶作剧成功的王道明准备溜出舞会场。这时,他被戴着杀人狂面具穿校服的女孩拦住。“能请你跳个舞吗?”杀人狂问。这声音!王道明知道了面具后面是怎样的一张脸。这杀人狂其实是阳光班长岳双。王道明没有说话,他露在面具外的嘴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他是在笑自己。因为这音乐,因为这灯光,因为岳双含笑的眼睛,王道明居然点头答应了岳双的邀请。刚好是一支慢舞。这两人默默相对,悠扬的乐声在耳边回旋,王道明轻轻牵起岳双的手。“你在惊讶为什么我会跳华尔兹?”岳双盯着面具后那双变幻莫测的眼睛。“我爸爸是个新闻摄影记者,就是那种绕着地球跑的空中飞人。他教我各种各样的舞,也教给我许多东西。他说每样东西都有正确的使用方法,人都要找到自己的使用方法。”岳双对面前这个戴蝶形面具的陌生人微笑,“你很像我爸爸。”这句话差点让王道明踩上岳双的脚,他有些不满:“爸爸,这是我的男朋友。”长大的岳双会这样说。哈哈,他会像岳双的爸爸?“我爸爸叫岳加。”岳双说,舞姿宛如行云流水。王道明闷哼一声。岳加?那个战地记者?那个满脸刀疤的大胡子猩猩?岳双的审美观的确是异于常人。“你的声音很像一个人,不过,我想他是不会来参加假面舞会的。”岳双说,眼神刹那间黯淡。她在舞曲终了时站定,“谢谢你陪我跳舞。”王道明伸手摘下岳双的面具,同时摘下自己的面具,他不带讽刺意味地笑着说:“礼尚往来,轮到我请你跳舞了。”他倾听音乐的前奏:“又是一支慢舞。”岳双吃惊地望着王道明,突然她灿烂地笑了,笑意在眼中越积越深。王道明出现在假面舞会上,而于老头大唱儿歌。这只是一个巧合?“你很喜欢‘让’别人唱儿歌?”岳双观察王道明的表情。“我喜欢‘听’别人唱儿歌。”王道明脸上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班长太敏锐,太聪明的女孩不讨人喜欢。天使们的烦恼人们过得太幸福,以至于喜欢唱不幸的歌。————杨葳1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世界末日?一九九九年?不就是明年吗?杨葳的世界末日早在七年前就已来临。她打开电视机,可爱的女孩在电视机里唱着:失恋就像是一场重感冒,等烧退了就好连换了好几个台都是悲伤情歌。人们过得太幸福了,以至于喜欢唱不幸的歌。“谁知道宋桥去哪儿了?”杨葳在班会上询问。宋桥已经有两天没上课,连他最爱的吉他社也不见他的踪影。“宋桥家里好象出里点事儿。”高明迟疑着开口,宋桥的老爸老妈这几天好象在闹离婚。“高明,你认为宋桥现在会在哪儿?”杨葳沉吟片刻后盯着高明问。“全市各大电玩厅,或者小酒馆。”高明回答。小酒馆是该市地下摇滚乐队的聚演所在,宋桥和他常溜去听,那只说明一点——宋桥的心情糟糕之极。杨葳套着咖啡色的休闲外套跨进小酒馆,高明紧随其后。小酒馆小而简朴,有一面墙竖着简易书架,书架上从药典到婴儿知识手册,杂得有趣。杨葳被一阵杂乱但抓住人心的鼓声吸引住。“那个乐团的名字叫‘世界末日’。”高明的眼睛焕发着和以往不同的光彩。“‘世界末日’?”杨葳淡淡一笑。这时高明突然止住了笑,他看到失魂落魄的宋桥。宋桥的头发凌乱,衣服也是皱巴巴的,而平时常挂在脸上的明朗的笑已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他看到杨葳和高明,脸色为之一变。宋桥转身就跑,杨葳追了出去。而高明则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听新歌。原因有二:其一,宋桥不想说的事他也不想听。其二,‘世界末日’的新歌太棒了。“宋桥,你小子跑得可真快。”杨葳死死地抓住宋桥的衣袖。“你怎么可能跑这么快?”宋桥一阵猛喘。现在的老师不文武双全怎么镇压得住你们这群小妖怪?杨葳的笑让宋桥心中一暖。他静静注视杨葳半晌:“杨老师,你放开我,我不会再跑掉。”“ok。”杨葳放手。宋桥趁机开溜,结果,他在跑出第二步时就被杨葳伸腿一绊。就这样,宋桥义无反顾地投奔大地。“小子,现在有觉悟了吗?”杨葳半蹲下嘲笑摔得龇牙咧嘴的宋桥。宋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杨老师——”“我在。”杨葳温和地答道。“我老爸老妈昨天离婚了。”宋桥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凄凉的笑。“我妈问我以后跟谁?我说我谁也不跟最后我选择了我妈。”“来,我们买点儿填肚子的东西,然后去公园聊聊。”杨葳温柔地扶起宋桥。夜色中的公园,有诡异的美。“看到我和高明为什么想溜。”杨葳问宋桥。“我不想上课。”宋桥望着路灯那凄清的光。一阵又一阵的冰凉从他的手指间和脚底渗入,将心脏慢慢冷却。杨葳用力一捶宋桥的左肩:“这是什么话?”宋桥脸色发青地扶住自己的左肩。“怎么回事?”杨葳逼视宋桥,“说,不然我剥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