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忽然用球杖将地上的球弹了起来,随后从下往上一颠,球就高高地飞到了空中。刘杏的球杖刚触碰到地面,那颗球就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她抬头一看,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合不拢嘴。
元娘居然在用细长的球杖那弯曲的偃月型顶部一下一下地垫着球,就仿佛不是在用球杖颠球,而是在用一个拍子一样。她甚至忘记了阻挠,一心只想问元娘究竟是用怎样的力道竟能这般精准地将球稳稳控制在自己的球杖打击之下。
然而元娘的表演还远没有结束,就连墨卿砚都不知道元娘究竟将马球练到了如何炉火纯青的地步。她所知道的就是她才匆匆赶上,元娘就趁着刘杏发呆的片刻突然驾马就走,也许是她手腕使了巧劲,球往她马儿蹄奔的方向跃去,下落时刚巧元娘策马赶到,球杖一托,再次将球击了出去,这样一路托打一路朝球门跑,等她来到对方球门时只有一个人在防守,且显然被元娘纯熟的技巧吓傻在原地,竟然眼睁睁看着那颗球从自己脑门旁边飞过,稳稳当当地落到了球门里。
“好!”太子下意识一声赞赏说出口,随后发现自己竟然为元娘喝起了彩,他不安地看向四周,生怕有人发现了他没能完全遮掩住的那点小心思。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所有人都在为元娘方才一连串的表演鼓掌喝彩,就算是男子也未必能做到这般高超的技艺。方才上过场的十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伸出自己的手比划了起来,随后对元娘生出一股敬佩之心。
原来马球,还能这么玩。
花祯斜靠在一棵树上,懒懒地望着场内暂时停下来的几个人,目光轻巧地落在那个握紧了拳头无法掩饰激动心情的女孩,翘着嘴角轻笑:“真是不服输啊。”随后视线一扫,无意中撇到人群正中的太子,意外发现太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花祯先是不解,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然的表情。他和太子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从小虽然不能称是生长在一处,但相处的时间也绝对不短。即使太子掩饰得再好,他也隐隐约约能觉察到,太子对墨家的元娘墨卿画,似乎是掺杂着那么一丝情愫在里头的。只是太子一向隐藏地很好,就算是聪明的他也一直只是敢想不敢说的猜测。然而如今看着太子有些失神的态度,花祯算是明了了,正因为眼下这个大放光芒的出彩女孩儿永远都不属于他了,才会露出这样失落的神色吧。
这么想来,花祯有些同情刘荷了,这个准太子妃,赢得了名声地位,却没能赢得未来储君的心。
不过,这些又与他何干呢?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干脆就在草地上躺了下来,两腿跨了个八字。
一球毕,重新开球,刘荷与刘杏互相对望了一眼,又与同伴们做了眼神的交流。才一开始,就飞速窜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将元娘夹在了中间,无论元娘怎么移动突破,那两个姑娘都死死地守护着自己的一边,不让元娘通过。
元娘到底还是心软的,不敢对着两个姑娘硬来,一时间竟然真的有些没辙,只能拼命地赶马向前奔跑,试图甩开这两条尾巴。
真是不怕死的,元娘评价道。就跟刘杏一样,强势地守护着自己的责任,似乎吃准了她们这一队人就算骑术更高一点,也不敢真的伤了她们。竟然利用了她们的善良,元娘哭笑不得。有上一场最后蒋涟和花祯之间的那一点纠葛,这一场绿队竟然还能如此相信自己不会伤害到她们,她是又感谢又苦笑。
被双人包夹着的元娘还在左冲右突,这边刘荷刘杏并驾齐驱,一同朝着滚动的球跑去,蒋清和墨卿砚紧随其后,让人意外的人秀安公主也紧紧跟了上来。在梁国的这段日子里,秀安公主是真的学了不少东西,骑术这一项是必学的。只是比刘荷刘杏两个文官子女要好一些,秀安公主身边有最亲近的侍卫手把手教她,并且把不少实战的技巧都传授给了她。
这个时候,秀安公主紧跟着大部队,紧张地握着缰绳,她觉得有些头晕,但是更多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原来骑马,还能是这样的让人热血沸腾,没有颜北在身边时的温暖与暧昧,只有与伙伴在一起的快活与激动人心。
刘荷率先勾到球,由于顿了一下,刘杏已经冲到了前面,刘荷将球往刘杏方向一赶,紧接着是刘杏接住了球带着往前跑。两人交替着掌握着小球,联手拦下蒋清等人,这场景倒是有些像上一场花祯与同伴用的伎俩,虽然简单,却是很有效。何况刘荷队伍里除了拦截元娘的两人外还有第三人在,待她也赶了上来,球就在三个人手里打转,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墨卿砚队伍的球门门口。
“要进!”刘杏见刘荷大力挥出这一杆,紧张地喊道。
“才进不了!”
戴着皮甲套的手掌狠狠一拍马背,墨卿砚倒翻到了空中,伸出手杖一拦,并不需要她出太多力,只要球杖擦到小球,这一球就不会进。她下落的时候正好落在了马背上,马已经几乎要冲垮球门,被墨卿砚狠狠一拉缰绳,马蹄高抬,她用尽力气才没有从马背上摔下去。
这一招是跟着上一场花祯学的,哪怕是第一次,她也漂亮地完成了她的使命。蒋清已经勾住了球调转方向往回跑,秀安公主护在了她的身边,这次轮到她俩互相传球了。
“见鬼,怎么就碰上这样一对姐妹了。”刘杏嘟着嘴,即使钦佩,这个时候也是生气更多。如果没有被墨卿砚拦住,那一球的弧线绝对能进的,“用轻功什么的太卑鄙了。”
刘荷无奈地笑:“规则也没说不能用轻功啊。”不会武功的她们,这次只能吃下这一记闷亏了。
“墨家姑娘真是随了蒋姓,竟然一个比一个凶狠。”明明更加拼命的是刘荷的绿队,然而元娘和墨卿砚展现出来的技术却不是光靠气势就能练会的,论平日功夫的凶狠,墨家姐妹更在刘家姐妹之上。四周的人议论纷纷,对忠信侯蒋家培养出这几个包括蒋清在内的将门女子深感钦服。
“苏大少,你该骄傲了。”有人不怀好意的笑着戳了戳苏君慎的胳膊,“你未过门的媳妇学了你友人的招数,物尽其用啊。”
揶揄的人原以为苏君慎这样容易暴躁的人该回复他几句的,意外的是这位苏大少竟然一言不发,只是握着拳头担忧地看着场上。没人回复调侃,这就是冷场了,那人奇怪地看着场内,观察了一番后恍然大悟。
其余几个人都去追逐蒋清了,唯独墨卿砚依然停留在球门的前方,慢慢地坐在马背上,反倒显得有点优哉游哉的感觉。是刚才那个动作伤到了双手了吗?那人猜测,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要用力拍着马背,要在空中甩出球杖,最后落下马后又要花大力气控制马匹不让它失控,这些都是要用到手掌上的力气的,就算有软皮甲的保护,恐怕效果也是甚微,这个时候,墨卿砚的双手肯定是又伤着了。
其实别说是刚才那样的动作,就是平时骑马的时候都会有不少人因为勒着缰绳勒着勒着就在手掌中心勒出血痕来,都是锻炼不足的缘故,掌握不好力道。像刚才那样剧烈的运动,一般人的手掌怕是也会受到轻伤的。
同情的目光瞥向苏君慎,那人不再说话了。瘸子配残废,天造地设地一对,他何必再拿花四少来当调侃呢。
墨卿砚确实感觉到手掌心传来的阵阵疼痛,她只要稍微挥动一下缰绳,就能感觉到哪根筋撕扯着肌肉,忍不住倒吸冷气。但她并不后悔刚才的举动,如果不奋力拦下那一球,或许那球就会作为胜负的转折点,她还没自大到认为马球只靠骑术高超就能赢的。
“又进了!”在她缓和自己的手伤的同时,另一侧传来欢呼。墨卿砚移着视线一看,又是元娘高举着球杖在为自己欢呼,蒋清等人也在一旁对她伸出了大拇指。
大姐又进了?墨卿砚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大姐刚才不是还被人给缠住了吗?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因为这一次,纵马奔腾的元娘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名“护花使者”。同样穿着她们统一的红色胡服,那个人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元娘,阻拦着任何企图靠近元娘的人。这个人就是程莹娘。
开场过后,元娘一路领先,她的耀眼表现让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她,随后刘荷姐妹不甘示弱地发挥着,与蒋清和墨卿砚展开角逐,也为人称道,而红队里秀安公主一路也算是能跟上速度,能与蒋清配合也算是可圈可点,唯独程莹娘,大多数人提起这个人物都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
现在有人知道了,与无法发挥实力的墨卿砚不同,程莹娘的技术在这一群人中算是一般,或许只比秀安公主好上一点。然而她不是公主,她不需要证明自己什么,她只想和同伴们一起赢得比赛,她最终选择了拯救陷入双人围夹的元娘,让元娘去做那个进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