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深爱这样无畏而深情的女人。
但他也心有不甘。
与纪姜对弈多年,他还没有赢过一回啊。
一丝冰凉的水流灌到他的唇中。
面前的日光像是被一个人挡住了一般,在那片温暖得红色之中,凝成一个淡淡的人影。接着,一只温柔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宋简在混沌之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女香。他不禁有些自嘲,有所思,则有所梦。这些在方外造梦的神,可真实仁慈。
然而,那一丝香气并没有消失。
反是山中的虫鸣和鸟叫渐渐的从耳中退去了。继而,他听见了一个声音,一声一声,轻柔地唤着他的名字。那种感觉像一下子倒退回了多年前的某个春日午后。他面上扣着一本《山岳录》,梦正畅游江河湖海。公主走进园中,挪走了他盖在脸上的书。一面用一朵杜鹃拂扫他的鼻尖,一面唤他的名字。
他叫宋简,其实他也有小字,但是大齐的公主气焰嚣张。从来都直唤他的名讳。那时,宋简纵容纪姜。只要她这么一唤啊,无论宋简多么疲倦也会笑着醒来,抬起手臂,挽过她耳边随风拂动的细发。随口问上一句:&ldo;去哪里折来的花。&rdo;
&ldo;纪姜……&rdo;
回忆如光斑淡去。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他张口,从血腥而粘腻的喉咙里发出了这么一声。
&ldo;我在啊。&rdo;
混沌之中竟有人回应了他的话。
&ldo;我在啊。&rdo;
宋简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周身所有的知觉猛地醒来,将他从混沌之中,拖入了现实。
他的手指握了握,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晃过去两三个人影,其中一个女人,头发披散,轻薄的春裳被树枝勾划得凌乱不堪,面上带着一张灰色的面纱。她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首捏握着他手腕。一丛山生得杜鹃开在她得头顶,花枝随山中暖风气摇动。花香红乱,落下来。撒了一地,撒了她一身。
人影渐渐清晰,原不是一场梦,千里之外,她真的来了。
&ldo;我……已经在想,如果死在涂庄,要托一个什么样的梦给你了。&rdo;
他一面说,一面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的手指艰难的弯曲下来,摘去她鬓边的一朵山花。
&ldo;你怎么就来了呢……&rdo;
她一把握住他的那只手。&ldo;还好,还好……&rdo;
听到他的声音,全身的胫骨都在一瞬间之间松懈下来,别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便只是不断地重复着&ldo;还好&rdo;两个字。
他回握住纪姜的手。&ldo;纪姜,你……不该……不该来这个地方。&rdo;
她耐心地听他说完这一句断断续续的话,继而匀平自己的呼吸,跪坐下来凝向他。细软的暖风,轻柔地笼抚着她凌乱的碎发。
&ldo;我啊,没有你那样狠心。&rdo;
宋简咳笑了一声:&ldo;你在怪我,把你和孩子扔在陆庄……不闻不问……&rdo;
纪姜没有马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