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若是以为这样便留了让对方追踪的痕迹,那是大错特错了。这原本,便是任何方叫他们几个轻视自己的布置之一。他开始没有在打向庭总管的东西上沾药,只因为怕被察觉。后来算计另外三个吃的份量已足,才在往庭总管身上招呼的那些也动了手脚,却也不指望有效果,不过觉得聊胜于无。那三人一路被骂,自以为气闷是受气的缘故,忙着追人,加上是一点一点中的毒,和温水里青蛙不觉得水热了沸腾了一样,难以发现其中另有蹊跷。等到察觉时,也就是倒下时。任何方自己早吃了解药。为了不让跟来的人疑心,不敢给廖君盘吃,故而廖君盘才会觉得内息有些不顺。失魂引挥发性极强,易融于水。刚才有一人跪撑不倒,任何方其实十分担心。他虽算到了这种情况,也做了准备,却不希望它发生。直到那人倒下,他才暗松了口气,将庭总管引向他和那十五人约好的地方。------------"服白丹。"任何方喝道,顿时,四周响起十五声吞咽,冒出十五条人影。"你以为,多几个帮手就能奈何得了我?"任何方对着庭总管,不语,低声对廖君盘道,"料理了那三个,莫要见血。"他话音刚落,庭总管冷冷一哼,先发制人,一招擒拿便朝任何方脖子直扣而去。任何方疾疾倒退,剑招大展,同时十五人阵形拢和,阻了庭总管攻势。利剑八载只今朝四廖君盘没有犹豫,提了长剑往来路而回,依次往他们眉心送了一剑。前两个剑入剑出,毫不迟疑。一瞥第三个人的脸,却神色大变,想了想,微一犹豫,连拍那人身上大穴,而后又取了三人腰带将他绑了,提了就走。他绑得结实,动作却也轻柔,似乎生怕弄疼伤了那人。回到任何方那里,廖君盘看到庭总管困在阵中,缠斗正酣。任何方仗着身法和对阵法的了若指掌,时不时攻上一剑。不求战功,一沾即走。那庭总管手上腿上已有几处轻伤,却不碍事。他慢慢摸出了些门道,出招愈见狠辣流畅,十五人渐渐有些吃力。"长盘诛星。"任何方重重攻出一招,喝。下一刻十五人已经变了阵形。八人结长盘,顺走。七人诛星,逆走。竟是一个重阵。廖君盘本欲提剑上去助阵,却怕因为自己碍了阵法手脚。欲打出暗器,却怕反伤了自己人。他想起此番行刺下来,若不是任何方,他莫说全身而退,杀不杀得皇帝都难讲,顿时全身充满了无力感。------------大半个时辰后。那边,庭总管不知第几次重新被束缚了手脚。见多了宫里暗流,任何方对廖君盘那几分情愫顾虑也没有逃得过他眼。任何方一路折枝打人,他自然认为那样便是留了痕迹。算算那边后手差不多也到了,加上刚才瞟得廖君盘带了那人回来,不由暗里冷笑,更是有恃无恐,自信这鬼精灵的少年讨不了好处去。可每回他稍摸出些门道,正待以自损八百杀敌一千,来个硬破阵法时,而后仗了那人捏在手心,仗了随后即到的援兵,和这小子好好谈谈时,任何方便会又翻出另一个花样。他虽多年狐狸,大内第一高手这名头,也不是虚来的。江湖人阴狠毒辣的不是没见过,只是那些个被同道喝骂了多少会变色惭愧,或者恼羞成怒。像任何方这般无赖得理所当然的,偏偏歪理又能说得理直气壮的,还真是没有对过手。所以从头到尾这番下来,也不由生了几分烦躁,喝道,"你有本事好好和我对上十招。""老前辈,怎么会欺负我这样的黄毛小儿呢。"任何方嘻嘻一笑,口气一样的理所当然,一句话就堵了对方。任何方以多困孤固然不合江湖规矩,但是庭总管以老对幼也失了立场。--只是,要知道十五岁出来闯荡江湖的不是没有,这黄毛小儿四字,虽然相较庭总管而言也的确没错,但还是有待斟酌。"老身倒要看看你能变出多少花样。"庭总管连出三招绝式,十五人不由微乱,见了危势。好在阵眼上一人挺剑搏命一击,另一人补了旁边空缺,堵了这小小一乱。两人均被伤。"节节棍。"任何方撒出一把青白粉末,喝。立马三人退阵,余下十二人脚下略动,又是一个新阵。"哼。"庭总管拂开漫天粉末,冷笑,带了几分得色。退下的三人并不闲着,完好的一人开始给伤势较重的一人包扎处理。廖君盘愣了愣,也上去帮忙。任何方又往庭总管身上攻去一剑,这次削下一片袖子来。只是,这样下去,或者十五人,或者阵法,总有耗光的时候。------------廖君盘想到这层,不免担忧,蹙了眉。而后发现完好的那人毫不慌张,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完毕,掏出一袋水,给两个受伤的喝了几口,助他们咽下药去,心里不由安定。小师弟应该有后招吧。再回头,却正好庭总管不敢置信地倒下去。------------"怎么可能""你是人啊,人不过那么点血,流多了,加上稍稍沾了些失魂散,当然就动不了了。""你在剑上萃毒?"庭总管恼的与其说是任何方萃毒,不如说是他竟能萃得自己毫无只觉。当下恼火里却也生出几分相惜,心道,这娃儿抓到手心,可的的确确是个好东西啊。至于控制他的法子,他大内多年,自有不少阴毒方法。不怕任何方不受管教,要知道,对庭总管而言,一样样试过来也是乐趣。"唉呀呀,什么啊,不过是一些有助于伤口的药罢了,称不上毒。"有助于伤口不愈合,麻痹神经感觉不到失血晕眩的药。任何方耸耸肩,提剑欲刺。"不可!"廖君盘急忙喊。"呵呵"庭总管瞥了眼被廖君盘放到一边的那人,古怪地笑起来。"嗯?"任何方疑问。"你对他做了什么?"廖君盘向任何方投去歉意的一眼,问庭总管。"有求于人,应该礼貌些。"庭总管眯眼,"怎么,大美人看上我手下了?好说,只要你弟弟肯""放屁!"廖君盘怒道。"琼花散。"任何方已经搭上了那人的脉。有那十二人原地伺着,不怕庭总管突然发难。"不错。"庭总管道,"不愧是小美人,只是,还有极乐丹和巩青丸,诊不出来了罢。""极乐丹和巩青丸一热一寒,毒和毒相抗,中间又有个温性的琼花散抵着,所以,虽然身中三大无药可解的皇家奇毒,却死不了。"任何方拍开那人穴道,他悠悠醒转,茫然睁眼。"大哥"廖君盘再也忍不住,扑到那人面前。"你是廖家的"庭总管满意道,多知道些对手底细,便是多了一张牌,自然开心,"好,好!这三种大内秘药,解药不是没有。只是我没有带在身上,你不用费心搜了。"说罢转头看向任何方,竟然是等他主动送上价码的仗势。------------任何方站到庭总管身前。年未志学的少年,和近了不惑的公公,静静对峙。一时四下无声。------------少年的目光沉静,神色如这月下的树林一般不可臆测。电光火石。任何方一剑刺在他眉心。庭总管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声音已经发不出来,瞠目而亡。"小师弟!"廖君盘扑身抢上前去,惊怒道,"这--""我有办法。"任何方避开廖君盘欲阻他出剑的一掌,淡淡答,身形挪移间,眼神深邃了一下。任何方这般突然发难也是无奈,若是提早泄了杀意,少不得再一番殊死争斗。狗急跳墙,何况大内第一高手。他的确有八九成的把握能毙命这老宦官于此,但是没有任何把握保得连带自己在内的十八人个个周全。所以才会有刚才那番因势利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