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风原是来劝人的。
此刻却觉得是被人劝了。
大概许多人都曾这样中过嫂嫂的招?
她有些不确定阮雪音如此与自己陈利弊,是否是需要自己做什么,只抓住这么多话里最要紧的一条:“嫂嫂你是说,你,也要伏诛?”
“最好如此。”
顾淳风整个人向后,重重靠上椅背,终于明白兄长那满脸的沧桑、那句胡作非为、那声舍不舍得,所指为何。
不是打入冷宫,不是贬为庶民,不是永囚牢狱,是处死。
“怎么可能呢。”她好半晌方能再说话,喃喃地,茫然看阮雪音,“嫂嫂你太残忍了,对你自己,对九哥,对所有在乎你的人!你这几日见过他么?知道他是何模样么?他打小重仪范、讲风度,无处不体面,那么多大风大浪走过来,我就没见过他不刮胡子!”
早先鸣銮殿画面浮现脑内,她太难受了,眼眶骤红,
“所有人都在牺牲,只剩你们两个了!你们就不能好好的,让我们这些——”
她自觉声大,太过激动,在这样的静夜这样的殿宇,太不合宜,
“让我们这些已全是遗憾的人,还有点盼头。”停顿之后继续说完,字字低下去。
阮雪音近来经历了太多回合的情绪起伏,到此时已难掀波澜,面对淳风只有歉疚与心疼。“此一趟去北境,可是发生了什么?”
她方才没头没尾说起怀孕之题,她便知有事。
顾淳风摇头。
阮雪音也不逼,两人沉默对坐在空旷殿中。夏虫齐整的鸣唱格外分明传进来,许久淳风轻声:
“嫂嫂从前避孕,吃的那种药丸,还有么?”
“没有了,那次之后都销毁了。”
淳风不作声。
“但我自己制了新的,近一年在用。”否则以顾星朗索要之猛烈,很快又会有孕。
淳风抬眼看她。
“可这药,十二个时辰之内服下才有用,你该已来不及了吧。”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你若之后需要,我给你些便是。淳风——”
“哪还需要。”顾淳风笑笑,扬起的嘴角嵌在那张悲伤的脸上,尽是空茫,“本为意外。他就要去北境了,承诺九哥,永不回霁都。”
“他主动承诺的?”
淳风点头。
纪齐倒是大有进益。阮雪音默然半刻,“你——”
“我是在想,如今局势,柴家独大,柴一诺的夫人新丧,早晚会再娶,那么我——”
“与你无关。”阮雪音神色骤严。
淳风再笑,“长姐当年便是这么做的。坏在她对纪平一往情深。我不同,我不爱柴一诺,而他需要一个妻子——这人如果是我,柴氏会非常满意,感恩戴德。”这般说,忽想起陈年旧事,
“不对,我十几岁时喜欢过他,我此生的第一个香囊是送的他。世事果然成圆啊,嫂嫂又说对了,你是真的能未卜先知。”
阮雪音闭眼一瞬。“没人要你这么做。有长姐半生悲苦在前,你九哥就更不会让你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