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邙虽然不怕纪琬琰闹事,可是也怕堵不住悠悠众口,如今他升迁在即,若是在此时闹出一个案子,伤了他的官声,却是万万不行的。提审纪周氏,纪邙还不至于做出来,不过提审柳萍倒是可以做到,犹豫片刻后,就让人回去把柳萍给提审到了堂上。柳萍早就听传话之人说了事情,询问过三夫人,三夫人让她只管上堂,堂上有三老爷在,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哼,不过是打死个丫鬟,死就死了,纪琬琰还能怎么着?&ldo;民女柳萍,参见大人。&rdo;纪邙看着那妖里妖气的柳萍,有一回自己醉酒还真和她来了一回,那之后这丫头不止一次的暗示他,要不是惧怕周氏发飙,就凭这丫头的骚劲儿,没准如今还真成姨娘了。意识到自己有些飘了思绪,赶紧回来:&ldo;咳咳,柳萍你可知罪?那边跪着的人你可认识吗?她告你打死她的义姐,这事儿你可认罪?&rdo;柳萍吊梢的眼角往旁边瞥了瞥,翻了个白眼,冷笑道:&ldo;回大人,民女认识她,她是纪家的四姑娘纪琬琰,那个死了的是纪家的丫鬟,犯了大错,三夫人命我处置她家法,何罪之有?&rdo;&ldo;只不知她犯了什么大错,要家法处置?我看分明是你夹带私怨,公报私仇,你带着人闯我院中,将她打死,是所有人看到的事实,若她是犯错,却又为何不审?三夫人是那动用私刑之人吗?直接将人打死又是哪条律法?纵然是卖身为奴,却也是一条人命,就是死了,也该上报官府,辩明缘由,你说她是家法处置而死,那么官府的证据呢?她曾经是纪家奴婢,可是正月初五那天我派人在奴市上将她买回,钱银两讫,手续齐全,从此她便是我的人,三房与我大房早已分家,三房夫人哪里来的权利让你打杀我大房的丫鬟?分明是你自作主张,假传命令,为的就是侵占我大房家财,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的丫头偷盗三夫人的东西,你审也不审就把她打死,那么你昨天拿了我院里的东西,人证物证俱在,难道也该被我打死吗?如果知府大人觉得这个方法成立,那我便由官府作保,将你打死又如何?反正不过是一个侵占主人财物的丫鬟罢了!如果知府大人觉得这个方法不成立,那就必须严审此案,让这杀人的丫鬟一命陪一命!&rdo;纪琬琰的丝毫不打颤的话让柳萍脸色大变,因为纪琬琰的话中,不管是哪种处理方法,她都逃脱不了一个死字,这怎么行,当即慌乱起来。急着为自己辩驳:&ldo;大人,她,她血口喷人,我,我是奉了三夫人之命前去捉拿盗贼,我拿走的不过是那盗贼偷盗的东西,她,她冤枉人!&rdo;纪琬琰不等纪邙开口,就冷笑一声:&ldo;柳萍,你可要想好了,那些东西全都是从我院子里拿去的,每一样东西上,全都有我的记号,不说别的,就那几章银票上,我都做好了记号,而且那银票全都是我哥哥从银号里刚取出来的,银号之中有出账账册,银票上有号头,只要对一对就知道是谁取出来的,那些东西必定还在你的房中,只要派人去搜一搜便能知道!奴婢偷盗主人家财物,怎么都脱离不了一个死字!更别说你还有杀人前科,你杀的人已不是纪家奴婢,我认她做了义姐,我是纪家大房的嫡女,那她便是大房的小姐,你一个三房的奴婢,带人打杀了大房的小姐,你不死,谁死?&rdo;纪琬琰疾言厉色,说的柳萍惊慌失措,紧张的发起抖来,眼珠子不断转动,她没想到纪琬琰一字一句全都切中了要害,梅墨被纪琬琰买回去的消息被三夫人知道之后气的很,就要她去把那贱蹄子打死,还说二公子近来接济了不少银钱给大房,要她带人去把那些银钱全都搜出来,搜出来的东西,全都送给她,所以她昨天才那样不遗余力的将大房里值钱的,或者稍微值钱的东西全都搜刮走了,如今的确正摆在她房间的床铺之上,只要有人进去搜,那就的确是坐实了她偷盗的罪名,恶意侵占主人家财物,奴婢的确是要被打死的,并且这个理由光明正大,谁也不能说错。而她昨天确实打死了梅墨,可她以为梅墨就是纪家的丫鬟,整个纪家都是三夫人管家,她替三夫人教训一个丫鬟又能怎么样呢?打死了也是她活该啊,可她怎么知道,那丫鬟摇身一变,成了纪琬琰的义姐,那她的确就不再是丫鬟了,身份上的确比她高,那么她打死人,就真的是以下犯上了。若是这两样罪一并处罚,偷盗主人财物和以下犯上杀人,每一样罪名都是要她死的,她该怎么办?似乎前后的生路都被纪琬琰给堵上了,不,不是这样的……☆、29|25&ldo;不是的,不是的。&rdo;柳萍已经十分慌乱,跪在堂前竭力摇手,说道:&ldo;我,我没有偷盗,是奉三夫人的命,那些东西是三夫人赏我的,梅墨也是三夫人让我打死的,我是在替三夫人惩治罪婢,她,她该死,她得罪了三夫人……&rdo;柳萍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纪琬琰冷冷大声道:&ldo;一派胡言!照你这么说,这世上得罪三夫人的人全都应该要被打死吗?三夫人是王法吗?三夫人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吗?&rdo;纪琬琰疾言厉色,说的柳萍不住颤抖,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被吓的。在她看来,她打死的不过是个丫鬟,哪里有草菅人命一说,这也就是三夫人不想让梅墨死的太痛快,要让她受尽折磨,彻底的后悔不该背叛,就把她打成重伤,要管家把她贱卖掉,谁知道,纪琬琰居然派人找了人牙子来买,管家觉得卖给人牙子三夫人必定满意的,就手续齐全的把重伤的梅墨给卖掉了,谁知道,后来却发现,梅墨是被纪琬琰又给买了回去,并且还同时发现,大房的日子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难熬,有纪衡暗中接济,居然让她们过上好日子了,三夫人哪里肯咽的下这口气,新仇加旧恨,就让她带人直接以搜查盗窃之名,闯入了月瑶苑,纪琬琰不在院子里,她就按照三夫人的吩咐做了那些事,把梅墨打的死透了才肯罢休,又把月瑶苑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搜刮走了。这一切事情,在柳萍看来根本就是日常会做的事情,梅墨是丫鬟,三夫人管家,府里哪个她整治不了,自己是三夫人的心腹,所做之事全都是按照三夫人的命令来的,可从纪琬琰这臭丫头的嘴里说出来,却变了一股味道,而且她还可恶的将这些原本应该要在后宅之中解决的事情,拿到了台面上,还一本正经,假模假洋的来告官,原本她也是不怕的,自己有三夫人撑腰,知府大人又是三老爷,更何况,自己也算是三老爷的人,不过就差个名分罢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事儿,可纪琬琰说的那些诛心之言,倒像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真是个恶毒的臭丫头。&ldo;四姑娘,我可没这么说。反正我没有草菅人命,我做的一切,全都是三夫人让的。&rdo;柳萍脖子一抻,要定了不关自己的事情,其实她也不算太笨,知道纪琬琰不过是挤兑自己,量她也不敢挤兑三夫人,所以干脆就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三夫人身上去了。纪琬琰听柳萍这般说后,便冷笑一声:&ldo;哼,知府大人可听清楚了?柳萍当堂状告三夫人主谋杀人偷盗,三夫人这样纵仆行凶,并且有了人证物证,王法昭昭,天理不容,还请知府大人还我义姐一个清白。&rdo;柳萍急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纪琬琰骂道:&ldo;好你个给脸不要脸的贱蹄子,我什么时候状告三夫人了?你血口喷人!我,我打死你!&rdo;平日里柳萍总是听三夫人周氏这样骂纪琬琰,此刻自己也急红了眼,真把知府大堂当自家后院了,对着纪琬琰就急切叫骂起来,不仅如此,居然还想动手。纪琬琰挺直站在堂下,丝毫不为柳萍的气势所惧,一动不动,倒是像要任由柳萍打上去的样子。一声刺耳惊堂木传出,纪邙简直要被这个没脑子的丫鬟气死了,厉声怒道:&ldo;放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任由你撒泼胡闹不成?&rdo;柳萍扬起的手僵持在半空中,纪琬琰一双黑眸仿佛毒蛇般剜着柳萍,说道:&ldo;人证物证俱在,这件案子难道还不好判吗?这公堂外头可都奉您为父母官,等着看您公允判案,人证物证俱全,您还在犹豫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是您夫人的贴身丫鬟,所以您就可以对她网开一面,有罪而不罚吗?难道您愿意为了这么个丫鬟,而放弃您公正廉明的官声吗?&rdo;纪邙的眉头皱的足以夹死一只苍蝇,看着堂外黑压压的人头,百姓们越聚越多,全都交头接耳的等着听他如何处理这件家事,大家纷纷议论着,指点着,纪邙心里惦记三月里吏部的政绩评估,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出叉子,官员的风评关系着一生,为了个丫头把自己的官声丢了,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觉得不值,相反的,如果他六亲不认,连自己夫人的丫鬟都能惩治,那就更能说明他为官公允,这种美名哪个身在官场摸爬滚打的不愿意得到呢?罢了,不过是一个丫鬟,若能成为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也算是她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