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姑娘看一会儿就回床上吧,这屋里太冷了,您这病才刚好些。&rdo;纪琬琰点点头,我见犹怜的样子让徐妈妈又是一阵心疼,叹气道:&ldo;唉,姑娘您费尽了周折才学会那曲琴,原本老太君听着可喜欢了,还说要将您接去身边住几日,若真成了,这府里人总不敢再欺负姑娘才是,可您这一病,老太君身边怕是去不成了。府里的下人全都看在眼中,难免就更加怠慢了,您瞧府上哪个姑娘小姐是您这样的待遇?这今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哦。&rdo;一番言论过后,等来的依旧是一阵沉默,就在徐妈妈以为四姑娘心情不好,不想多说什么给她添堵,转身走了两步,却听纪琬琰开口说道:&ldo;妈妈不必担心。日子会好的。&rdo;如果她是真的回来了,那么在这场大病以后,宛平著名的音痴刘三郎刘老先生就会亲自登门来了,老太君寿宴当日她所奏琴曲,便是他当年写给她的母亲林氏的,林氏也算得上是他的入室弟子,只可惜,林氏疯了,那曲便无人再弹过,那晚刘老先生也来参加纪老太君的寿宴,听她弹起那首久违的曲子,自然会勾起从前的回忆,如今寿宴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应该就是这几天,刘老先生会再登门拜访,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太君就注意到她了。不过这些事情徐妈妈不知道,她还在担心,要是一直住在这种地方会怎么办。但通晓后事的纪琬琰却真心觉得,比起玉堂金马,奢靡富贵,她却更愿意待在这个有瓦遮头,平安恬淡的萧条院子里。她早已厌倦了声色犬马,丝竹胡笙,夜夜笙歌,谄媚交际的靡废生活,只可惜上一世她骑虎难下,不得不被生活推着往前走,因为若是她不继续走下去,那么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她心里想着不能输,总想着用自己的美貌扳回一局,可到最后她又得到了什么?徐妈妈却是不信这句话的,可也不想多说什么来让姑娘伤心,暗自叹息,而后才转移了话题,说道:&ldo;哦对了,昨天晚一点的时候,大姑娘身边的珠儿来过,给姑娘送来了些银丝炭和棉絮棉布,珠儿说大姑娘前几日命她去领炭火,在回事处的簿子上瞧见了送来咱们月瑶苑的都是碎炭,珠儿回去和大姑娘说了,大姑娘可生气了,这才得知姑娘这些年的不容易,这不今儿就派人来送这些了,虽然数量不多,撑不了几日,但好歹也是几日的情分,到底还是姐妹里念想着,大姑娘可真好。&rdo;大姑娘纪婉春从小就八面玲珑,她是三房的长女,庶出,也算是纪家的庶长女,在三夫人身边长大,学了三夫人长袖善舞的性子十足十,从前纪琬琰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庶长姐,觉得她心好,对自己也好,就算是后来她做了一些不好看的事情,但纪琬琰到底没有真的恨过她,想来就是这时候建立起的好感吧。当初还是孩子的纪琬琰看不出来,只可惜她已经换了芯儿,多出了几十年的阅历,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刘老先生要上门寻她,自然要提前几日递拜帖,想来这帖子如今必定已经送到府中,纪婉春随三夫人身边伺候老太君,自然比旁人早些知道这个情况,得悉老太君的意思,给她送东西来,不是因为好心,而是想提前和她建立关系。呵呵,这些弯弯绕绕,从前她根本不去在意,只是一心觉得,姐妹们纵然不喜欢她总出风头,可最起码大家相处的时候是一团和气的,就算不喜欢她,至少也不该恨她吧。可是……刘老先生上门之后,老太君应该就会派人来接她了,因为不得不说,她的外表的确是纪家所有姑娘之中最出色的,而且没有亲爹亲妈保护,控制起来更加容易些。冰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纪琬琰自嘲一笑,容貌出众,可是脑子却是最不出众的,被人暗地里戳了多少刀子,将那些虚伪的谎言当做是关切的善意,曾经她那样维护纪家的姑娘,可是到最后,也是她们亲手将自己送入了地狱,所有的姐妹情分到最后居然连一张纸的厚度都比不过。她之所以嫁三回,也和这些姐妹脱不开干系,那个时候纪琬琰才真正的感觉到墙倒众人推是个什么感觉,身边无可用可信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没人和你说真话,她们孤立你,排斥你,让你根本得不到消息,等到她被两日后,果真如纪琬琰所经历过的那般,老太君一早便来喊她去松鹤院。并且派身边两个得宠的二等丫鬟来给她梳洗,并换上了她们带来的新衣裳。徐妈妈简直喜出望外,一直在旁边给两个小丫鬟打下手,这两个丫鬟看着年纪不大,可是梳妆却是一把好手,没多会儿,纪琬琰就给她们拾掇出来了,镜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这张带着浓浓稚气的脸庞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还没有盛放到她最美的时期,不过饶是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否认,纪琬琰的确是纪家最漂亮的姑娘。老太君喜欢华丽,所以赐给府中女眷的衣裳都是那种华丽的风貌,纪琬琰不过十岁,原本应该赏赐一些天真烂漫颜色的衣裳,但老太君偏好喜庆色,幸好她天生丽质,能够驾驭任何颜色的衣裳,要不然像这种玫红色的短袄襦裙搭配起来会很显老气,走出自己的房间,纪琬琰知道自己正通往一条堕落之路,不过以她此时此刻的处境来说,这条路也是唯一一条就是了。这些天纪琬琰一直没有出门,今天是第一回,两个丫鬟走在她身后,前面还有两个领路的婆子,纪琬琰的目光在院子回望,心中感慨万千,一样的亭台楼阁,一样的庭院风貌,与记忆中的样子毫无二致。在一株迎雪傲立的腊梅前停下了脚步,腊梅树上几朵盛放的梅幽幽的吐露着芳华,后面跟随的丫鬟提醒道:&ldo;四姑娘,还是先去回老太君吧,花回来再赏不迟。&rdo;纪琬琰看了她一眼,见这丫鬟身着霜色衣青绿色衣带,纪家的规矩,丫鬟一律着霜色衣裳,用衣带颜色来划分丫鬟的等级,管事妈妈则统一的酱色袄,衣带为黑,而霜色短袄配大红色衣带是一等丫鬟,配青绿色衣带是二等丫鬟,三等和粗使丫鬟都是灰色衣带。点点头,纪琬琰伸出如玉般的手,摘下一朵盛放的粉色腊梅,拔下发髻上别的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小簪,用簪尾穿过腊梅花心,将之固定在珍珠之下,一枚别致的饰品就问世,先前梳妆的时候,她数了数头上有六枚珍珠小簪,全都是米粒大小的珍珠,虽然秀气,却未免小家子,以腊梅辅之,别添雅趣。旁边的丫鬟惊讶的对看两眼,先前提醒她快走的丫鬟忍不住又说了一句:&ldo;四姑娘,梅花虽好看,但头上带梅,会不会……&rdo;&lso;梅&rso;同&lso;霉&rso;,一般人家只剪枝赏玩,并不会如海棠那般簪在鬓角就是了,那丫鬟嘴里&lso;晦气&rso;两个字到底是没说出口。纪琬琰对她笑了笑,凭着先前镜中记忆中的位置,将两朵装饰过的珍珠梅花小簪平均插在发顶的元宝髻中下方,普通的发髻看起来瞬间清雅了许多,连枚红色衣裳带来的俗气都压下去不少。两个丫鬟眼中露出惊讶,心里在想,四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蕙质兰心了,从前居然没有发现。她们不知道的是,上一世的纪琬琰,虽说琴棋书画也学了不少,但最后却发现,女子最应该要学的就是怎么装扮自己,她狠下了一番苦心过后,可是学的相当得心应手的。刘老先生是学者,爱好音律,却同时也对美的事物有自己的分辨力,就算她容貌生的脱俗,可如今毕竟不过十岁,又穿的这样故作老成,未免沾了些的俗气,纪琬琰想她既然要利用他,那总要投其所好才对,尽管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对一个六七十岁的长者投其所好,有点可笑。自我修饰一番后,纪琬琰才再次挪步,往松鹤院走去。纪琬琰去到松鹤院的时候,老太君和刘老先生正对面坐在暖席之上,中间隔着茶案,茶案上放着两只青花茶杯和两碟子点心,一碟是豌豆酥,一碟是糯米团。纪琬琰上前去给两人行了跪拜之礼,目不斜视的退身立到老太君身侧去了,礼仪竟不输那特意教导过的,刘老先生是学者,一般晚辈见了都是行的学生礼,纪琬琰不知道他的身份,故而行的晚辈礼,这是对的。老太君宁氏瞧了一眼纪琬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纪琬琰不卑不亢的样子,让老太君觉得这姑娘比前几日要更加稳重了许多,容貌倒是一如既往的出色,小时候看不出来,大了倒是越来越好看了,勾起了唇,老太君笑了笑,对纪琬琰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