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方不再言语了。停了一会儿,他&ldo;扑哧&rdo;一下笑出了声。
&ldo;怎么啦?&rdo;你问。
&ldo;翠翠来信了,&rdo;黄方说,&ldo;她还真的怀孕了。&rdo;
&ldo;真的,那你小子有后了,是男是女?&rdo;
&ldo;那还不知道,你说我该怎么办?&rdo;
&ldo;先买上一些营养品托人带上山去,然后找空去山上看看人家。&rdo;
&ldo;对,&rdo;黄方说,&ldo;等忙过这阵子,咱俩一块上山去,你也见见她,说真的,她比咱们连里这帮人都强。&rdo;
&ldo;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去。&rdo;你边说边跳下炕沿,抄起步枪,&ldo;我也该上岗了。&rdo;
营区里静悄悄的,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已进入了梦乡。你看了下表,十二点整。
你每晚夜巡的路线基本上是固定的,先到油库,然后是机房、场院、猪圈、羊圈、鸡舍和库房,整个一圈转完后再到连部。如果各处都一切正常,你还会到种马舍呆上一会儿或睡上一觉。
因为种马配种时实在碍眼,所以种马舍盖在了离营区较远的地方。这里一溜五间红砖房,坐北朝南,通风采光都很好。老吴目前负责着这里三匹种马的饮食起居。也算是因祸得福,在被炸伤出院以后,他得到了这份好差使。比起在田野上从黑干到黑的人们,他这里算得上是天堂。
闲下来时,老吴可以从容地摘去仍然留在他腹部和手上的雷管碎片。出院前,大夫对他说,在他身上大约还有百十来块大小不一的雷管碎片,一时半会儿摘不干净,需要他回到连里自己慢慢摘去。因为雷管爆炸时,碎片嵌进体内的深浅程度不一,所以只能等到伤口痊合、重长时,将这些雷管碎片挤压到皮肤表层上来。而医院床位太紧张,无法容留像他这样的轻伤员。
他常常盯着自己那只被炸得伤痕累累的右手发呆,他那原本修长、柔软的手指在被炸伤之后,又被拙劣的医术修复得奇形怪状、丑陋吓人。每到这时,他便会发出&ldo;今后再也弹不了琴&rdo;的感慨!
沉默的钟楼32(3)
&ldo;你可千万要加小心地把这几匹马给我伺候好了,它们的命可值钱哩。&rdo;连长在对老吴交待这活儿时,千叮咛万嘱咐,&ldo;一辆新卡车都换不回来这么一匹马,咱们团统共就这三匹马都交给你了。&rdo;
其实,即便连长不这样嘱咐,老吴自然也会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份活儿的。在他真算得上是无微不至地照料下,这三匹种马个个英姿勃勃,膘肥体壮。每天除非是你去了替他值班,让他回去为吴歌做饭,否则的话,他一步都不敢离开种马舍。
一大圈转完后,你来到了连部门口。连部设在营区的正中心,在一排平房的紧东头,进门是一条走廊,两面各有一处带有套间的房子,连长和指导员各一间,你看到,此时指导员刘大林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你走过去,轻轻地拉开房门,看到昏暗的走廊尽头,有一个身影正趴在亮着灯的房间门前,透过门缝向里面窥视着。是刘二林!你很快辨认出来。你踟蹰着,拿不准是不是来得及在刘二林发现自己之前转身走开。正在这时,刘二林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一回头,与你打了个照面。
你们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显然,刘二林想尽快走开。但在他即将走出门口、与你擦身而过的时候,你一把拽住了他。
&ldo;干什么呢?&rdo;你低声问道。
&ldo;没干什么……&rdo;刘二林声音颤抖着,直喘粗气。
&ldo;没干什么?&rdo;你一拧刘二林的手腕,一把将他推到了墙角上。&ldo;不老实说,我可就不客气了。&rdo;你想起了黄方的话,感到此刻倒是个替他出气的好时机。
&ldo;哎哟!&rdo;刘二林低声叫着,&ldo;我是来找我哥的。&rdo;
&ldo;那你干嘛不进去?&rdo;你使劲拧着他,继续问道,&ldo;谁在屋里面?&rdo;
&ldo;我哥他……没在里面。&rdo;刘二林支吾着,疼得弯下了腰,却又不敢大声叫唤。
到底谁在屋里,里面又发生了什么?你疑惑地看着刘二林,又看看那间亮着灯的屋间,房间的窗帘挡得很严实。就在你走神的当儿,刘二林猛地脱开你的手,一溜烟似地跑了。你并没有去追他,此刻,好奇在你心里占据了上风,你倒要看看屋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悄悄地走上前,站在刘二林刚才站过的地方,透过那条铅笔宽窄的门缝向屋内看去,一下子惊呆在那里。屋里,指导员刘大林正和连部文书朱美英一丝不挂地搂抱在床上……
你掂起脚尖,快步退了出来。
怎么办?你暗问着自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站在连部门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预感到,自己在对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出了点毛病,你不知道刘二林明天会怎样对他哥说。第二天一早,你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黄方。讨论的结果是,坏事一桩。除去在课堂上和实验室里,好奇心大多只会惹祸。可你们又找不出主动出击和被动防守的好办法,想来想去,你们只能做到严守秘密和等待。
事情发生在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下午。
当时,老吴回家做饭去了,你在种马舍替他值班。老吴走后,你在马舍前后转了一圈,就回到屋里躺在了炕上。炕烧得正好,你躺在上面没一会儿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