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大街上便炸开了锅,众人失声惨叫,四散奔逃,乱作一团。赶车人脸色煞白,眼珠子一转,推开姜二郎便跑,还没跑出去几步,一只酒杯裹挟着冷风而来,正好打在他的膝盖上,他向前一扑,随即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儿,鬼哭狼嚎。守门的兵士一拥而上,将那人绑了起来,推推攘攘地往临安府衙而去。
叶景印惊得说不出话来,回过头来看了看正在品尝胭脂酥的白谨嘉:&ldo;你怎知尤氏已死,还被分尸后藏在酒坛中?那人又是如何将尤氏带出姜家的?&rdo;
&ldo;我不常占卜,但我每一次占卜都不会出错。&rdo;白谨嘉淡淡地笑,&ldo;既然牛车只有这么大,除了酒坛,还能藏在哪儿?至于他是如何将人带走,我猜是尤氏自愿跟他走的。&rdo;
叶景印自然不肯轻信,遣了人去府衙打探,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那小厮便回来说,那赶车人是尤氏在闺阁时的相好,当年骗了尤氏一笔钱财,说是出门做生意,待衣锦还乡时来娶她,实则是逃到凤州,整日里花天酒地,将钱财挥霍一空。前几日回到临安,听说尤氏嫁了个有钱的人家,于是心生贪念,买通了门房,混进了姜家,编了一个悲惨煽情的故事诓骗尤氏,尤氏心软,将自己的金银细软都给了他,他害怕尤氏将内情告诉姜二郎,便央求尤氏与他私奔。他满口的甜言蜜语,将尤氏哄得心花怒放,于是尤氏换了丫鬟的衣裳,趁乱随他出了姜家,躲在城内某处。入夜之后,他凶相毕露,将她残杀分尸。
叶景印闻言大笑:&ldo;服了,白兄,我算是心服口服。若是临安府聘你去做捕头,恐怕整个临安城,就没人敢作奸犯科了。&rdo;
&ldo;非也。&rdo;白谨嘉道,&ldo;天机不可泄露,占卜越是灵验越不能随意使用,否则犯了天怒,便要大祸临头了。今日我之所以起卦,是因为时机已至,否则我断不会轻易泄露天机。&rdo;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ldo;罢了,大白天的见血实在晦气,不如我们去得月楼寻点儿乐子,听说来了个出色的行首(即美妓),其姿色才艺,比起当年的汴京名妓李师师,亦不遑多让啊。&rdo;
得月楼乃临安城内的后起之秀,开店不过三四年,已有直追倾城馆之势,芸奴跟在两位公子身后,局促不安,白谨嘉明明是娘子,为什么就这么喜欢逛青楼呢?
得月楼的老鸨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说着那句千年不变的老话,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姐(宋代妓女称小姐)围了过来,各种香气扑鼻而来,芸奴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
&ldo;二三流的就罢了。&rdo;叶景印从袖中拿出一张钱引(即宋代纸钞),&ldo;苏怡然可在?&rdo;
&ldo;哟,两位爷来晚了,苏小姐的破瓜夜刚刚拍了出去,您看。&rdo;老鸨朝着正匆匆上楼一脸淫笑的男人一指,&ldo;那位是正议大夫胡大人家的衙内(宋代有权有势的官员子弟称衙内),就是他以两百缗拍下了苏小姐的初夜。&rdo;
叶景印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ldo;真是糟蹋了美人,我出四百缗。&rdo;
&ldo;这位公子,这可不行啊,拍下了就是拍下了,我们做生意,也是讲信誉的。&rdo;
白谨嘉轻摇折扇道:&ldo;看来,今日我得英雄救美了。&rdo;
&ldo;我也去。&rdo;叶景印道。
&ldo;叶公子还是另外找一位小姐吧。&rdo;白谨嘉快步跑上楼去,叶景印又从袖中取了几张钱引给老鸨:&ldo;后面的事,你就当没看到。&rdo;
老鸨一把将钱引夺过来,塞进了衣袖:&ldo;嘿嘿,小的明白。公子,您看中了哪位小姐?我去叫来伺候您。&rdo;
&ldo;给我安排个雅间,要离苏小姐的房间最近的。&rdo;叶景印背着双手,不怀好意地笑了笑,&ldo;我要看场好戏。&rdo;
&ldo;苏小姐。&rdo;胡衙内一副猴急的模样,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脱下外套,掀开翠色帷幔,身穿薄纱的少女坐在床榻上,正在垂泪,他色迷迷地说:&ldo;苏小姐,让你久等了,今夜能和苏小姐共赴云雨,本衙内真是三生有幸啊。&rdo;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扑上去了,就在他的手碰触到少女的胸前时,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道:&ldo;手下留人!&rdo;
胡衙内闻言大怒,道:&ldo;哪个混账东西敢来搅本衙内的好事?&rdo;转过头,见是一位白袍少年,容颜俊美,不由得淫心大起,嘿嘿笑道:&ldo;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哥,不知小哥有何贵干?&rdo;
&ldo;这位衙内,你大祸临头了。&rdo;白谨嘉面色严峻,胡衙内笑道:&ldo;我正风流快活,何来的大祸临头啊?&rdo;
&ldo;衙内,在下乃一位修行的方士,途经此地,见得月楼内鬼气冲天。&rdo;白谨嘉看了看胡衙内身后,&ldo;衙内,您可认识一位眼角有一颗红痣的娘子?&rdo;
胡衙内神色一变:&ldo;你,你什么意思?&rdo;
&ldo;恕在下直言,您的脖子上坐着一个女鬼,此女乃吊死鬼,脖子上缠着白绫,舌头一直垂到您的眼前。衙内,您最近有没有觉得脖子很重,而右眼看东西时有些不清楚呢?&rdo;
胡衙内的脸色更加难看,强撑着颜面说:&ldo;你这神汉,别在这里危言耸听,我胡瑞行得端坐得正,还怕什么女鬼不成?&rdo;
白谨嘉长叹一声:&ldo;可惜啊可惜,在下原本想救衙内一命,既然衙内信不过我,在下还是告辞吧,望衙内好自为之。&rdo;说完转身便走,胡衙内毕竟心虚,连忙说:&ldo;先生莫走,在下刚才失礼了,望先生教我脱困之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