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踏出听粹院前,一丫鬟打扮的半大姑娘着急忙慌地从外面赶了回来,与林照正正打了个照面,一个抬眼便跪了下去,跪在林照脚边惶惶然道:“大姑娘,奴婢来迟,奴婢失职,奴婢有错,奴婢本是一直守在垂花门等着王妃娘娘来的,是夫人院子里的……”
“罢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林照的眼里掠过一抹冰冷的怒意,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既知失职,自去领罚,不要挡着客人的路。”
那丫鬟喏喏地让过路,白着一张脸退下了。
“是我的错,”走了一段,钟意看林照的脸色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缠着林姐姐说话,才害林姐姐误了行程,若是王妃娘娘问起……”
“不关你的事,”林照直截了当地打断钟意,言简意赅地嘲讽道,“她如今也就只这点手段了,往常拿这些细枝末节的繁琐小事恶心人,我不与她计较,只约束院子里的下人警醒着,她还当我是真的怕了她了。”
“她莫不是以为这种不痛不痒的小手段还真能派的上什么用场?嗬,如今还能发展到刻意收买我院子里不当事的小丫鬟的地步了……真是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听粹院历来与林大夫人不合,林照也不是第一天与她继母打擂台、别苗头了,那丫鬟但凡有心,即便是被林大夫人手下的人拦住了,传个消息过来又能有多难。只是吩咐了她一个人去盯着垂花门,又不是从垂花门到后园那一路都只有她一个丫鬟是听粹院的人,那丫鬟的说辞有多么经不起推敲琢磨,林照心里清楚的很。
所以干脆也懒得听了。
“话虽如此,只是林姐姐这般匆忙过去,妆容简素,”钟意不免为林照担忧道,“若是惹了王妃娘娘不快……只为那人置气,岂非得不偿失?要不我们还是……”
“阿意,你真以为,”林照忍不住笑了,偏过头来,盯着钟意的双眼,缓缓道,“燕平王妃看上的,是我这个人么?”
“她既惦记着祖父致仕后手里剩下的那点东西,我今日便是穿一条麻布裙子去,她都会夸我‘端庄简朴,有古贤遗德’,”林照淡淡道,“同样,她若不想与祖父沾上干系,就是全林府的姑娘个个长得貌若天仙,她都看也不会多看一眼……可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那继母一把年纪了,都还看不明白。”
钟意若有所悟地沉默了下来,二人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后园那一片姹紫嫣红处。只见燕平王妃高居于上座,左手边下来第一个是本次赏花宴的主人林大夫人,对着的另一头则是那一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林三夫人,燕平王妃身前站了几个青春韶华的小姑娘,正围成一团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听丫鬟通传林照来了,燕平王妃挥了挥手,她身前挤成一团的几个小姑娘便退出了一条路来,林照缓缓上前,福身行礼,燕平王妃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照儿你也太贪玩了,母亲知你与钟姑娘关系好,但也不能这么胡闹啊,”坐在旁边的林大夫人假惺惺地开了口,极其做作地掩唇笑道,“往日让我们等等也就罢了,自家也不说你什么,今儿还让王妃娘娘这好一番等,你这架子可越发大了。”
林照缓缓抬头望了过去,还未开口,却被身前的燕平王妃抢了先。
“不急不缓,徐徐行之,”燕平王妃就像是没听到林大夫人的话一般,对着林照十分满意地夸赞道,“不错,确实有大家风范。看来林老那句‘如璧如玉’,倒真没有诓人。”
林照徐徐拜下,不卑不亢道:“臣女当不得如此,王妃娘娘谬赞了。”
“这孩子端庄大气,又谦虚自然,”燕平王妃侧过头与林大夫人又道,“不怪是府中的长嫡女,确实是最最出挑的。”
林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僵硬到快要维持不下去,但也不敢当众拂燕平王妃的面子,只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点头附和道:“王妃娘娘说的正是,照儿,还不快来谢过王妃娘娘。”
“这有什么好谢过的,”还不等林照反应,燕平王妃先淡淡地打断了林大夫人,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抓来林照的手腕,将自己戴着的那块温润莹透的羊脂白玉镯子顺着滑下来送到了林照腕上,对着林照温婉笑道,“我一见你,便觉得你这孩子与我们家投缘,心里喜欢的很,这镯子送你,算是我这个长辈对你的一片心意,可不许脱下来。”
长者赐,不可辞,林照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再次福身谢过。
燕平王妃点了点头,给林照指了离自己最近的座儿,林照谢恩坐下,跟在她身后的钟意便额外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