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车内开了空调,暖风柔和地拂过祁寄脸颊,却没能为他微凉的体表添上多少温暖。
祁寄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紧张。
面前一臂之隔,就是不久前还站在舞臺正中央的那个男人,那时他万人瞩目,却能从人海里一眼对上祁寄的视线。
而现在,空间密闭,无人打扰。
他的目光依旧只落在祁寄身上。
祁寄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他看见裴俞声注视着他,一双浅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男人的瞳色很特殊,祁寄从未在国人里见过这种浅色的眼睛,像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那双眼眸给人的感觉也很奇特,乍一看去不像人的眼睛,倒更像是凶兽的竖瞳。
祁寄也曾猜想过,总裁先生是不是混血,男人的脸部轮廓很深邃,鼻樑和眉骨都是雕塑艺术家最爱的那种完美弧度,眸色不像寻常人的黑色和棕色。
但祁寄不习惯多问,这些猜测也只是默默塞在心里。相处了这么久,他只对裴俞声本人的性格多有瞭解,却并不清楚对方的其他状况。
而且即使是瞭解过性格,被男人用那双浅色眼眸注视着,祁寄依然会生出一种压迫感。
之前每次无意瞥见对方,和男人视线撞上,祁寄都会本能地躲开。可现在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实在不好挪开视线,祁寄的声音就不自觉绷得更紧。
“为什么会……在意我的想法?”
这句话说得结结巴巴,明显比之前两人对话时紧张了很多。虽然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祁寄的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本能的警惕反应。
然后他就听见男人笑了一声。
一隻手伸过来,揉了揉祁寄的头髮,揉散了那种无名的紧张。男人又极自然地帮他将散乱的额发拢到耳后,露出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
裴俞声语气淡然,听起来甚至还带了些笑意:“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在你心里是那种什么都不会,连睡觉都睡不好的人。”
祁寄一愣:“怎么会?”
他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
裴俞声想的也不是这种原因。
但他又不是瞎子,要是小朋友有尾巴,那刚刚对方恐怕是连尾巴尖上的软毛都尽数炸开了。
小朋友喜欢猫,也像极了猫崽。还懵懵懂懂地没搞清楚,就已经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裴俞声好不容易顺毛撸着哄了这么久,才终于能被允许靠近伸手抱一抱。他实在不想再把这只脆弱敏感又戒备难消的小猫吓跑。
更何况……
他自己都还没做到万全的准备。
面前的猫崽不知男人所想,还匆忙地想解释:“裴先生这么厉害,怎么能说什么都不会……”
他才刚看过对方光彩夺目的一面,再看对方主动暴露出的伤口,就更难心安。
祁寄绞尽脑汁想安慰对方,又不擅长,努力拼出一句:“而且失眠这种事也很难自己控制的,裴先生按时接受治疗,好好休息就好了。”
相较于他的认真,裴俞声听完,却只是笑了笑。
“是吗。”
他似乎并不怎么认同这个说法,但也没有费力去反驳。
祁寄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裴俞声从来不是没有自信的人,他向来都是人群中最出色的佼佼者。可不知为何,眼前的总裁先生却带上了一种淡淡的倦意,似是旧伤入骨,疲惫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