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楚家大宅时楚尔睿并没有出现——不想再去在意这个人,可是当到了真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仍是偷偷幻想过,幻想他会为自己争取一番,至少还有一句挽留……她发现自己希望知道他心有不舍……那晚的记忆就像一场梦,她已经完全无法确定那夜脸上肆虐的到底是他和她的泪水,还是仅仅只是她决堤的悲戚。
目送她离开的只有白芙君一人,这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她们之间的联繫仅仅是被同一个男人拥有过,不同的是她已经是过去式,而白芙君即将用她的高雅与卑微强势介入他尔睿的生命。一个注定有手段有能力的女人,但却必须先衝破对爱情的幻想变得冷硬起来。人生总是这样,没有十全十美,你总得在两样事物种选择一项,而这两样东西往往都是你愿意用生命去换取的。
突然发现,爱情并不是感情生活的全部,要生活一辈子的人可能并不是最爱的人,可那并不代表不会幸福,一切感情最后的归途都是亲情,所以时间一久,人往往会忘记最终的亲情最初是从何种感情转化而来的。就像简·奥斯丁说的,一个人的幸福并不完全取决于某个特定的人,这不现实,也不可能。
尔睿,能幸福的吧?
很奇怪,她似乎并不讨厌白芙君,其实她只是有些羡慕,又有些莫名的同情……
车缓缓穿过楚家大宅幽深的车道,车道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让人想起了老上海悠远缠绵的豪门情思。车开得很慢,像此刻脑海中回放的一幅幅剪影——
那是居无定所的童年,彼时她渴望亲情。
那是青春洋溢的花季,彼时她对未来充满希望。
那是晦暗荒唐的十七岁,彼时她放弃了人生。
那是孤独迷惘的五年,彼时她的世界只有楚尔睿。
那是幸福突降的二十七岁,孩子让她重生了。
这是有点不舍的二十七岁,她即将告别自己的曾经,也即将告别她最爱的男人。
有时她会思考,楚尔睿算不算她最爱的男人?或者说,她对楚尔睿的感情,能不能用最爱或者爱来形容。也许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爱,也许因为她的生命中有过多的悲哀,所以她分不懂什么才是爱,也不清楚怎样才算是爱。也许楚尔睿之于她并没有「最爱」那么深刻,可是对她来说,任何形式的「爱」都是爱。或许是依恋,也或许是习惯,总之,曾经漫长的好多年里她的心中只有他,甚至彼时他是她生活的勇气——她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爱,但这个男人曾经统治过她的生命,是最最重要的存在——这样的感觉随着时间层层迭加,她认为那是最爱。
她会舍不得他,可是她也希望,那仅仅只是舍不得。
回忆绵长晦暗,但她此刻却不停地回忆。回忆时心会隐隐抽疼,可她却有这样的奢望——在离开楚家大宅前,将对曾经的痛一次性疼完,把所有的悲伤留在这里。
车子在车道上滑行了十多分钟,楚宅黑亮的大铁门终于出现在面前,然后缓缓打开。车驶过铁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有种心神俱裂的恍惚感。情不自禁地转头,入眼的是缓缓合拢的大铁门,紧紧盯着,然后心中有些东西突然就缓缓落地了,直至最后,心轻得随风飘扬了起来。
幽深压抑的楚家大宅、绵长悲戚的过往……虽然这里有他,可是,多好,离开了……
缓缓收回视线,子汐双手覆在肚子上,低首轻轻柔柔地浅笑着。
那一瞬间有想哭的衝动,可是那一定是na知道自己要离开爸爸,舍不得了。
na,跟爸爸说再见……
na,对不起,妈妈知道爸爸一定会很爱很爱你,可是妈妈不想离开你……
na,妈妈的世界只有你,妈妈不能给你爸爸,所以妈妈会更爱更爱你……所以,跟爸爸说再见……
亚瑟痴痴得盯着子汐的侧脸,夕阳辉煌的光芒在她身上投下一层薄薄的光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而安宁。她的侧脸很美,柔和的眉眼,高高的鼻樑,微微上扬的菱唇……这个女人,愈发安静和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