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轸呵欠连天,拿手遮掩,不妨事地哄阿婆,“作兴的。今天百无禁忌诸事皆宜,婚车原本就是给新人坐的,我陪着坐算怎么回事……”说话间,他回头望了望后座上的一个小人儿,“这不,我还得看着倪家的孩子,她婶婶关照过的,”
周轸若有深意地看着穿一身退红色连衣裙的懵懂小孩,半卖半送的微笑,“是不是,嘉嘉?”
第5章14
才不是!
昨晚一家子都歇在倪少伍这里,嘉勉很开心,因为这里她算是主人。
倪少伍这套公寓离他医院很近,才两居室,父女俩住勉强够,来个客人就局促了。他安顿好美贤和孩子们,就自觉打包去医院值班室对付一晚。临走前,还老顽童地逗三个孩子,要不要去吃宵夜,他们医院附近有很多夜宵摊子。
嘉勭是个老干部性子,早早洗漱后,窝在沙发上一面听英语,一面在翻《纽约客》的漫画集;
嘉勉去里头拿换洗衣服,轮到她洗澡了;
嘉励是个最人来疯的性子,头一个响应,然而,得妈妈同意。
结果是不同意,沈美贤说吃了晚饭回来的,刚才又吃了那么多水果,你肚子还作得下?
夜宵的滋味从来不是果腹好嘛,可惜妈妈不懂。
嘉励撇撇嘴,都说枪打出头鸟,她就是那个常常挨枪子的鸟。兄妹三个,平时挨训最多的就是嘉励,她也难得回桐城一趟,就跟伯伯吐槽,吐槽妈妈有多惯着嘉勉,今晚如果是嘉勉要去吃夜宵,妈妈即便不肯,都要想办法弄点吃的给我们的,哼,就是偏心。
孩子说得无心,大人听得有意。
倪少伍借着给这个月嘉勉的生活费的档口,和美贤聊了几句。他说过的,嘉勉在他们那边,什么过错什么不对他们都可以当自己孩子教养,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实不该给他们兄妹间生出些偏心的想法的。
沈美贤说起周家找嘉勉作新娘小陪娘的事,她和少伍挑明了,孩子不懂那些老规矩,你大人也不明白嘛?嘉励来着例假,老规矩就是不作兴,这才选了嘉勉,有什么偏心!你别听她们孩子气的话,再有,她们两个的脾性你也知道,大的就是要多勒勒她,太莽撞了;反而小的,该多鼓励,心思重,“姑娘长大了,知道爱美了,她留了好几个月的长头发又剪了,为这事正伤神了,让她多见见人没什么不好。”
沈美贤和倪少陵是大学同学,二人算是校园到婚纱,感情很好,一直夫唱妇随互相敬重,沈美贤和少伍说心底话,“少陵早年出去留学,他说家里多少辜负了老大,少伍的求学及工作全是他自己挣来的,父母也是他敬的孝及终。兄弟间没多少漂亮话,我们能些微还报你的,也只是希望你和嘉勉都好。”嘉勉虽说不是沈美贤亲生的,但她保证,“嘉嘉就是倪家老幺。在我们那了,打也打得,惯也惯得。”
老幺儿嘛,多少受点偏袒,但要是哪天她行差踏错,不消我这个婶婶来教训,她叔叔头一个不肯,你放心罢。
教育经扯上家务事,最直观的说教方式就是引用,引别人家的孩子用。沈美贤拿周家的两个儿子作比,外人还说周叔元偏袒大儿子呢,因为前妻出身好,门当户对的婚姻,将来家私肯定也要交到大儿子手里的多,不然凭陆家的气性,不把孩子接回去?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前脚离婚,后脚就又找到新人了,这样的男人没有心。不到一年就有了老二,都说那老二是铁匠家的儿子,从小到大挨了那周叔元多少打啊!
可是倪少陵就说过,周叔元当真偏心的话,也是偏心小的多,因为那老二更肖似周叔元。不信走着瞧,那小的将来活脱脱周叔元的翻版,没心没肝,没皮没脸。
说到周轲这桩婚事,别人家的阴私他们就不置喙了。只说可怜两个孩子,尤其小的那个,老大结婚原该不着老二什么事的,陆明镜耍大小姐脾气,你人都不在周家了,非得伸长手去干涉周家的家务事,她要周叔元答应,儿子结婚娶亲的人都是她这头的。
说是不用周家人。实际上就是拐着弯地给那冯德音眼色瞧。也只有这一桩事能强到那现任太太头上去了。
冯德音什么人,又和周叔元闹,反正,最终结果,男方傧相换成了老二,外人看着亲兄弟和睦的样子,内里,窝里斗!
你是没看见陆明镜瞧那周轸的眼神呀,跟瞧个玩意地不当回事。
哎。
沈美贤与丈夫的教育理念不一样,她鲜少在孩子们面前议论别人家的事,也不希望孩子们过早地听这些闲经;而倪少陵却觉得这些茶余饭后的经验就是江湖险恶,给孩子们听无妨,他时常在饭桌上诋毁周家父子,引得嘉励嘉勉先入为主地不喜欢周家人,而嘉勭到底大些,他反驳父亲,全家最八婆的是你!
眼下,她一边收拾厨房,一边耐不住牢骚,把少伍当少陵絮叨了起来。
说完才觉得自己啰嗦了,少伍从前就说过,美贤是个极为落地的人,同时叫人具有理想与现实的印象。
叙毕家常,少伍想起什么,“周家那头,你也替我出份人情罢,”虽说他与那边并无交集,但是,“只当替嘉嘉还一次救命的恩情吧。”
嘉勉当年在桐城迷路过一回,碰巧周轲看到了,才给领了回来。不然,凭着她七岁的记忆,未必不会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