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院子里的大门半敞着,瑶夙没有敲门,就着打开的门缝进去了。
神仙的元神是和鬼魂一样的虚体,轻飘飘的,脚落不到地上就发不出声音。
饶是这样,大树底下背对着她沏茶的人还是察觉到了,转过身来,略有些惊讶,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对她微一颔首,道:“回来了。”
“阿爹。”她老实巴交地唤了一声,飘到对面在椅子上坐下。
白晔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沏着手里的茶,不是平日里给她娘泡的那种。
“你娘现在在气头上,她不让你回来你寻处地方呆着就是了,元神是能随便出窍的吗?耗修为不说,肉身受了损怎么办?”
别人家喋喋不休的都是老母亲,到了她这儿成日里在耳边唠叨的却成了她爹,好在从小长到这么大已经习惯了,瑶夙并不回答这种老父亲式的唠叨,开门见山问道:“我娘呢?”
白晔并不计较她的不礼貌,轻轻摇晃着杯里的茶水,言简意赅,道:“闭关。”
“闭关?雍圣殿的新结界就是我娘布下的,她闭关能猜到我今天就回来特意布道结界再回去继续?是躲着我吧?”
“夙儿!”白晔将茶杯重重往石桌上一方,碰撞出了清脆的响声。“你娘在冥界耗了多少神力你是知道的,可是一听说你去了妖界还是提前出关了,顾忌着两界现在的局面不好亲自出面,陆陆续续派出去了不少人。要不是你娘,你觉得昨晚能从妖界全身而退?你觉得面对姚安仙君和俟人族,你还能这么快脱身回来?”
“昨天是……”瑶夙有些不太敢相信,脸上浮现出了茫然的神色。
这么说起来确实也有不对劲的地方,妖界不是忌惮翳珀和俟人族,而是根本就没有追过来的动静。
至于姚安仙君就更容易解释了,她不过是用银节索捆住了他,虽然银节索是神器,但凭姚安仙君的能耐加上俟人族这么多人,一根鞭子没有道理替她挣来这么长的逃跑时间。
“阿娘她……受伤了吗?”
“这倒没有,只是本来神力就没有恢复,这样一折腾耗损了修为罢了。主要还是不想见你。”
“……”
、
瑶夙不大想继续和她这个瞎说说大实话的爹聊下去,从椅子上飘了起来准备去阿娘闭关的地方找她,屁股刚一挪开就被一道神力压了下来,摁着她牢牢坐了回去。
她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紫色神力,道:“爹?”
“都说了你娘不想见你,你就别去让她窝心了,有些话你爹跟你讲,也是一样的。”
瑶夙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不能否认他说的话是对的,世上大抵再没有别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人,他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能说出和她一字不差的一番话,有时候瑶夙都要怀疑这是她娘幻化了来整她的。
说是这么说,迫于她爹的神压,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把屁股落到椅子上。
白晔重新端起桌上的茶盏,嗅着茶香,细细地品了一口,直到茶杯见了底,才缓缓开口。
“夙儿,昨晚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你在凡间流连了近万年,也不知你悟到了什么没有,不是有我们护着你就可以任你胡作非为的,你以为你爹娘能与三界为敌吗?”
“阿爹,我不明白了,爹娘护着女儿,为什么要牵扯到三界?你们是远古神祇,凌驾于三界苍生之上,为什么反而还要因此受制?昨夜那个矢屿魔君也与我说了类似的话,阿娘以前也对我这么说过,如果神反而要受仙君妖君、受三界所制,那成神的意义在哪里?”
“你说得对,这便是成神的无奈,既然凌驾于众生之上享受无上尊荣,就必须把三界苍生放在一切的前面。远古洪荒时代覆灭,你娘舍身救世,我也在三万年前以身挡住了往生海的灾劫,我们本该与远古众神一般灰飞烟灭的,如今这般,本就已经逆了天命。在如今势均力敌的三界中,两位远古神祇一旦站在了任何一边,都会导致三界失去平衡。昨晚的事我知晓一些,矢屿说得不对,却也并非全错。你若在他手上出了事,爹娘不会不管,杀了他一个三界还是三界。可妖界失了一位魔君就会大势骤减,他们不会轻易把矢屿交出来的,若是如此,难道我们会连着所有庇护他的妖族一起杀了?”
白晔顿了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这么说虽然有些过了,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姚安仙君为什么拦你,你是清楚的,你是雍圣殿的小神君,做什么事都要将这个身份考虑进去。你娘当年为什么非要定下云修作你的未婚夫婿,或许你们都只考虑了身份的登对,可是你不知道,这只是口头定下的婚约,并无白纸黑字之约,这是你娘留给双方的退路。爹娘不是为了面子,云修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你若是不喜欢,爹娘可以为你解除婚约,仙界这么多人你喜欢谁都可以,你若喜欢凡人我们便渡他成仙,可不该是妖皇。雍圣殿坐落昆仑,妖界一直以为我们会偏向仙界,仙界也估计我们所以不敢对妖界有太大动作,可你若是嫁给了妖皇,仙界就会以为我们站向了妖界,妖界也会愈加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