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宾众多,且个个都在文坛之上有头有脸,这便使得这次的筵席极其盛大,对王维、崔颢、卢象三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其宽广的舞台。
筵席摆在了阁楼亭榭那开放式的阳台上,在这阳台上向外眺望,便是那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美好景色,成荫的绿树与已经有了花骨朵的牡丹,一览无余,再远处,除了一座座用来供客人留宿的房屋,然后便是那繁华的街道,依稀可见牡丹坊对面的月季坊,倒也热闹无比。
而从这阳台向里观看,则是一个特意搭成的舞台,以供男伶女优在上面表演,若是在其余以卖肉为主的青楼之中,那便很有可能在舞台上看到让男人血脉喷张的脱衣舞,其中以胡姬的脱衣舞最使唐朝的男人心动。
可惜在这以高雅为主打以低级趣味为庸俗的牡丹坊,基本上不可能有这样的表演,有的只是那特别传统的娱乐项目,甚至在这筵席之上,连陪酒的妓女都没有,这无疑让刚刚入席的王维在正襟危坐不露声色的同时,心中遗憾。
王维暗暗决定,一定要去真正的妓院逛一次,而不是来这清淡的教坊,事实上,唐朝官员**宿娼,出入妓院,勾搭妓女,是一种风尚。
毕竟唐朝的科举取士,诗赋是科考的内容之一,诗赋文章做的好,就有了考中科举的资本;而作为妓女,逐水草而居本身就是她们的职业特点,官员们就是她们丰盛的水草;而且,她们不仅仅是卖身,她们还卖唱,卖唱是卖身能够卖出好价钱的保障,因为唱得好意味着除了色相之外,还具有更高的艺术造诣,而这是文人官员更为看重的。
但唱什么呢?这些金榜题名、才华横溢的进士出身的官员的诗词歌赋显然是她们求之不得的传唱佳作。对于妓女来说,与这些官员厮混,能得到官员写的诗词,又能通过这些官员的唱和提高知名度,对于官员来说,与比自己老婆漂亮得多,风情得多,文雅得多的妓女厮混,本身就是巨大的人生快事,能够证明自己人生的辉煌,而且还能通过她们的口把诗词传唱出去,这无论对于官员还是妓女都是双赢的策略。
唐朝不少著名诗词既是妓女传唱的对象,甚至也因为妓女的传唱而更加流传久远。到了宋朝,那个著名的词人柳永,成为妓女们不惜重金争相服务的对象,只可惜宋朝已经反对官员**,柳永与妓女的关系影响了他在仕途的发展,只好奉旨填词终了一生。
还有的官员以妓女送人情,有的贵宾过境,就送妓女侍寝。有的官员看中某个妓女,也可借给他狎玩,如著名诗人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就让元稹把杭州歌妓商玲珑借去玩了一个多月,他有不少诗歌充满自豪地记载了他**宿娼的行径。当然,官员们白嫖官妓营妓的同时,也决不会放弃到那些为社会人士提供服务的民妓那里寻求享乐,比如唐朝著名诗人杜牧在扬州做官时,常常出入扬州妓院,还留下不少名篇,比如——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他的上司牛僧儒出于关心,暗地派人跟踪保护达数年之久。
整个筵席的风格颇具魏晋古风,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方形小桌,小桌前有一张棉絮垫子,供给客人跪坐所用,而在小桌之上则摆着美酒佳肴水果,不过很显然没有哪个客人会真正将这桌上的食物用来填饱肚子,倒是敬酒罚酒却是寻常,玩行酒令作诗时若做不出,自然要罚酒,而因为尊敬某个前辈,向前辈敬酒也是必要的事情。
筵席的开始,是由数十位舞姬出现在那搭建的舞台之上,跳起了那古典舞曲,在这缺少各种娱乐手段的古代,这样的古典舞曲便如同后世的电视节目那般流行,有不少与会的客人,都认真仔细的观赏起来。
只有王维觉得异常无聊,虽然必须承认的是,这十位舞姬的水准还是有的,尤其是那位穿着大红衣衫,宛若牡丹,如同烈焰一般的领舞者,那舞动长袖时的迷人风姿,确实让人赏心悦目,其舞蹈之古典优雅,比起那些古装电视剧中编排的舞蹈,无疑正宗完美的好几倍。
但是,作为一个拥有现代记忆的穿越者来说,这舞蹈未免无趣,最关键的是这些舞姬的穿着并不暴露,想来也是抓住了文人们这群假正经追求高雅的特点,可王维却觉得,若是将这些保守的衣衫都变成若隐若现的纱衣并且稍稍露点走光的话,肯定对无论是所谓高雅还是低俗的男人的吸引力都大增。
虽然并没有兴趣,但善于伪装的王维,脸上却保持着那种淡淡的欣赏神色,让那些向王维暗中放电的舞姬们心中荡漾,若是能得到这位清俊儒雅的王氏名门公子的青睐,这名气肯定会飙升,而若是能够嫁入王家,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那是跑不了了。
即便如今河东王氏危机重重,但对一般人来说,却也是庞然大物,让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当然此时尚未达到筵席的重头戏,这些舞姬只能算有暖场的作用,等什么时候真正让在场的诸多文人应景作诗才是**,而若是有诗作能够搏得全场喝彩,那就会马上让人演奏,然后便会流传开来。
虽说牡丹坊走得是高雅的路子,与众多青楼格格不入,但显然还是有照搬牡丹坊模式的青楼,这些青楼中的艺伎,往往都会将目光盯在这个极易出名篇的牡丹坊之中,往往流传出一首名篇,便会被相互传唱,成为潮流。
每一个唐朝的诗人,没有一个不会盼望着自己的诗歌能够传遍长安,若是在科举之前,那就是极大的助力。
在欣赏歌舞之时,与较为拘谨的卢象、崔颢两人不同,深谙人情世故的王维,则是频频向诸多文坛大佬敬酒,几句不着痕迹的恭维,往往便能让别人极其舒服,认为王维确实会做人。
当知道贺知章身边的那位白发老者是张若虚之后,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了身边有各种名人出没,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激动,毕竟张若虚那首文采飞扬的《春江花月夜》实在太有名的,貌似前世王维上高中时还学过,至今仍记得那一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就在王维正被张若虚这位大诗人的名人光环笼罩之时,却又听到与会的两位在文坛上小有名气的年轻人忽然激动的讨论起来:
“接下来该是红牡丹出场了吧,早就想听听她如同百灵鸟般的婉转歌声了……”
“嗯,红牡丹作为整个牡丹坊的花魁台柱,乃是整个长安最知名的两位妓家之一,以贺老的面子,肯定会出场的,况且岐王带来的那位李大家还会为其伴奏,这可以让她更加名扬,真是期待啊!”
“哼,我可不认为薛如霜那种卖弄风骚的家伙能与红牡丹这位完全凭借歌喉的清倌人相媲美,要知道,这红牡丹可是有资格被选入内教坊的,可人家却主动放弃了,这样向往自由的美好的女孩,实在难得……”
“非也非也,既然身入乐籍,自然就要乐籍的自觉,装什么清高呢,红牡丹虽是清倌,但却总有出阁的一天,她如今这般姿态,也不过就是让自己的身价更加提高罢了,想那薛如霜出阁之前,不也号称卖艺不卖身吗,可当朝国丈之子王守一为其初夜一掷千金,不照样将其拿下了?”
“呃……反正我不觉得红牡丹是这样的人……”
“醒醒吧,你只是没有可以令其折腰的金钱与权势罢了,我倒希望红牡丹能向那薛如霜一样,这样的话,日后攒个几千贯钱也能一亲芳泽,嘿嘿……”(一贯钱等于一千文钱,能买米一百斗,够一户四口之家吃饱一个月,也就是说,一千钱对那时的老百姓来说是一大笔钱,而按照如今人民币的价格计算(一文大约等于五毛),玩那位花魁薛如霜一次要几十万元,当然也不是说有钱就能上花魁,前提是先要被花魁看上。)
……
偶然听到这两人的议论,王维不由对这名伎红牡丹产生了小小的好奇,好歹也是回到唐朝第一次见到名扬长安的花魁,这可不就相当于后世名扬世界的国际明星嘛,毕竟如今的长安可是世界最富庶的中心,能在长安站住脚跟,便相当于在世界的中心站住了脚跟。
当然,对李龟年这位名气颇大的音乐大家,王维还是更加期待的,虽然王维本身也善弹古琴、琵琶,但其水准也就是中下品,在同辈中自然算是佼佼者,但跟真正的大家相比,却是相差甚远,想要让自己的音乐水准更上一层楼,借鉴一下李龟年这个音乐大家,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众人都翘首以盼红牡丹之际,那令王维几欲昏昏欲睡的古典舞曲终于退下,而领王维来这里的唐朝丽人,则充当了司仪,在她宣布接下来了是红牡丹出场时,脸上带着难言的骄傲,仿佛红牡丹的荣耀便属于她一般。
这便让王维猜测,这个唐朝丽人大约与这红牡丹的关系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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