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喜气,虽然说的话还是那么难听,但是,以前的尖酸今晚却在话语里少了很多。难得的,今晚的关妈妈很大方,一个劲儿地推销喜面,怕是担心存的时间长了,过期发霉吧?&ldo;郎凝来过了,她很伤心。&rdo;秦知把水杯放到桌上,对章正南说。章正南没吭气。他一支一支吸着香烟,以此来显示自己已经豁出去、全然不在意的意思。秦知看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方他才合适。章公子离了钱,本质上来说,就剩下俩字:麻烦。不过,秦知倒是不嫌弃他。以前上大学时,他这个不合群的脾气总是跟人处不好。那个时候在学校呼风唤雨、喜欢拿钱换感情、喜欢给全人类埋单的章正南,身边总是不缺少朋友。拥有诸多朋友的章正南不知道怎么了,总是爱拉着秦知到处走,什么聚会都会拉着秦知。全靠他,大学四年,秦知总算拥有过一些关于学校的好的记忆。这一点,秦知觉着这一辈子,不应该忘记人家。至于成年,成年后的故事总是透着那一股子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沧桑。秦知对这位学长有感情,是真的当他是朋友。假如没有章正南给他机会,那么也许真的不会有现在的秦知。看他变成这样,秦知是震惊的、无法理解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章正南此刻竟然臭到狗都不闻的境地?饱腹之后的章正南找到了安全感,这室内的温度令他昏昏欲睡。灭烟头后,章正南抬起头,对秦知说:&ldo;我需要一些钱。&rdo;哎,这么快就纳入正题了?秦知呆了一下。章正南很想压低一下身姿,态度里加上一些愧疚巴结,就像刚才那样,称一声&ldo;哥&rdo;,也许这样秦知便会帮他吧?但吃饱后、吃饱前的心理状态发生了变化,他努力了半天,却再也叫不出来了。他现在肚子不饿,便找到了骄傲跟尊严。他沉默地等着这些天已经习惯的拒绝声。反正是要被拒绝的,不如早些说出来,他也彻底坦荡了。秦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学长、老哥、兄弟,最后他释然地笑笑说:&ldo;好啊,可我没有太多。&rdo;章正南彻底惊讶,而后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他努力用他的眼睛最直观地去透视、去探究秦知,而后他拍拍沙发,就像大学时候他坐在豪华学生公寓里那套英式真皮沙发上那般,叫秦知来自己身边坐。秦知坐了过去,从怀里拿出支票本,填好数字递给他。章正南接过去,看下数字,有些惊讶,&ldo;我以为你恨我,所以最后一个来找你。&rdo;&ldo;一直恨。&rdo;秦知没抬头地说。&ldo;……大学那会儿,人人都说你古怪。&rdo;&ldo;你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告诉他们你的大度,这个我知道。&rdo;&ldo;好像……是这样。这些日子,我求过好多人。亲生的一奶同胞叫我快去死,他们巴不得我倒霉。我的倒霉似乎现在尽如人意,全世界都在找续集看。&rdo;&ldo;这样啊。&rdo;秦知应道。章正南将支票推回去,苦笑了下,&ldo;嗯,我的身份证不能用了,如果可以,给我些现金吧。银行,那些该死的家伙都在找我。&rdo;秦知取回支票点点头。他打开门,跟门外守候的几个人嘀咕了几句。陈律师看他的眼神实在不好,秦知也知道自己在自找麻烦,但这样的日子,实在不适合看到这个痛苦的人。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如果章正南不解释,他也不打算问‐‐知道别人悲惨的事情,会心累。秦知坐在那里发呆,章正南一言不发地抠着桌面的桌布。屋里空调缓慢地释放着温度,秦知酒意上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做着混乱的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觉着耳朵边有些人在交谈。秦知想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大量的酒精再次侵蚀着他的脑神经,他无法思考,无法掌握身体的指挥权。大约到了后半夜,秦知坐起来,晃晃脑袋。吴嘉阳站起来给他倒水,马柏东递给他一封信。秦知再扭头左右看看,章正南已不见了。秦知打开那封仓促写在一张礼单红纸上的信‐‐现在的人,似乎不太习惯再用这种方式去交流了。用这样的角度去接触章正南,给秦知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拿着解剖刀子终于切开了皮肤表层一般。其实文字是很奇妙的一种东西,有时候,文字比语言坦诚,更加真实。秦知老弟你好:钱,你的下属给我了。你什么都没说,他们就懂得了你的意思。从这点来看,我依然是不如你的。这么久了,我身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帮衬下自己,在适当的时候提醒自己的人。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比你会做人,比你玩得好,搞不懂为什么我总是要跟你攀比。到最后,你又不离不弃的追随者,而我却开始一无所有地在这个世界浪荡着,而且不知道要浪荡到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