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省委办公厅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们赵副书记来河阳是调度的,现在不仅连一句有关河阳的话都没问,而且连汇报都没听,更不用说调度。相反来到河阳后直接来到了浏阳河,而且到了浏阳河之后就指名道姓要见闫丙章,见了闫丙章之后就跟着闫丙章到陵山转了一圈,尤其让大家始料不及的是最后竟然会留在闫丙章的家中用午餐。
结合着闫丙章最近的境况,大家做了一个超乎寻常的猜想,成瑾天此次来河阳真实目的绝对不是为了调度,而是为闫丙章而来的,确切的说,是为了闫丙章的案子而来,是为闫丙章开脱的。
虽然成瑾天自始自终没有让市里县里给闫丙章开绿灯,但在王庆民和刘世昌面前反复强调过,让他们关注陵山工程,关注环保事业,全力支持闫丙章的事业,言外之意闫丙章是他看重的企业家,是他看重的环保人士,作为市县地方政府必须支持。
官场上的事在于领悟,领导的话都是寓意深刻,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滚打摸爬的人,你不善于领悟,不善于揣摩领导的心思,你就别在官场上混,就别想得到领导的赏识继而得到提拔重用。
大家都是在官场上混的人,都是那种领悟水平极高,善于揣摩领导意图的人,所以,成瑾天这边话刚一出口,那边都领会了成瑾天的意图。
既然是省委副书记省党群书记看重的人士,既然闫丙章的头上套上了民营企业家的光环,大家自当别论,不得不刮目相待,高看一眼。
刘世昌更是此道高手,从成瑾天来到之后就点名道谢要见闫丙章,他就已经看出来了,成瑾天此次来河阳名义上是调度,实际上就是为闫丙章游说来的,甚至说是为闫丙章送免死金牌的。
这样让刘世昌很被动,也让他陷入了尴尬的两难境遇中。
闫丙章罪大恶极,罪不容恕,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想放过闫丙章,他也不能放过闫丙章。
但现在看来,他不放过闫丙章还不行,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省委副书记省党群书记成瑾天较真。
但是放过闫丙章,他无法向浏阳河乡五万百姓交代,愧对周成林,愧对死去的孟茹,愧对所有遭受过闫丙章迫害的乡民……
其实,刘一夫心里也是翻江倒海,很不平静。
从闫丙章家中出来坐到回河阳的车上,刘一夫就靠在车的后座上,微闭着眼睛,听着车轮的沙沙声,心里波涛汹涌,和狂风掠过的海面没什么区别。
从成瑾天指名道姓要接见闫丙章,到成瑾天在闫丙章家用完午餐和王庆民一起离开浏阳河乡,刘一夫的心里就没平静过。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一切都是瞬息万变,一切都让他始料不及,富有戏剧性的是,半天时间不到,闫丙章就由社会流氓地方恶霸变成了省委副书记省党群书记亲自接见的著名的民营企业家,从一个黑社会组织的头目变成了慈善家,从一个依靠挖社会主义墙根靠牺牲环境致富的机会主义者变成了环保志愿者,从杀人嫌疑犯变成了省十大杰出青年。
这个念头一产生,连刘一夫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这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成瑾天和闫丙章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意味着闫丙章身上穿了一件成瑾天亲自赠送的黄袍马甲,意味着闫丙章手中握有一块免死金牌。
有这块免死金牌在手,纵使刘一夫手握皇帝的尚方宝剑也奈何不了闫丙章,更何况他的手中还没有尚方宝剑。
突然之间,他预感到想把闫丙章绳之以法送上审判台的艰难。
虽然公安局已经全面掌握了闫丙章的犯罪证据,虽然现在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闫丙章指使杀手杀害的孟茹,有足够证据证明闫丙章参与组织黑社会拉拢腐蚀干部纵容犯罪团伙扰乱社会公共秩序等罪行。
但因为成瑾天的介入,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闫丙章的案子,不得不临时束手。
虽然现在是法制社会,虽然他坚信正义必将战胜邪恶,虽然坚信真理永远掌握在正义者的手中,但在法律在遭遇权力挑战的时候,往往法律要受到权力的践踏,现在就是权力践踏法律的时候。
成瑾天是省委副书记兼省党群书记,手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其手中的权力就凌驾在法律之上,在法与情,情与理,在正义和邪恶,法律和权力之间,他只能屈服于情,屈服于权力,屈服于邪恶。
但是,让闫丙章逍遥法外继续为非作歹,他又实在不甘心,不甘心他还无能为力。
现在,扳倒闫丙章的阻力不仅来自于成瑾天,还来自于吴俊才,来自于刘世昌,来自于形形色色的已经浮出水面或者未浮出水面的人。
他预感刘世昌一定会秉承成瑾天的意思,全力保住闫丙章,干涉他们的工作,干涉公安局办案。
其他人,他倒也不是非常担心,但刘世昌是县委书记,是河阳县的一把手,是河阳县的最高行政长官,河阳县的大事小事都是刘世昌说了算,最后都得由刘世昌拍板定案。
如果刘世昌想保全闫丙章,势必会给他们的工作带来太多太多的被动,给公安局调查案子带来太多的干涉和负面影响。
直到此时,刘一夫才意识到问题的棘手性,才发现自己现在正站在风口浪尖上,随时都有被狂风巨浪吞没的可能。
就在刘一夫胡思乱想间,河阳二号奥迪车停在了河阳县政府办公大楼前。
刘一夫走下车,夹上公文包,二话没说就来到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刘一夫吩咐秘书田兆海道:“我想清静一会,任何人找我都不要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