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厢高兴了,这厢定然凄苦。凌妙妙知道慕瑶受到的打击有多大。柳拂衣受诏入宫已三天,杳无音信。照他的性子,想必也看不得帝姬为他失魂落魄,必然要待一段时间,只是需要多长,有无变数,一切都是未知。
这样一来,他们曾经计划过的婚期,不得不延后了。
捉妖人竟然如水中浮萍,聚散无常,寻求安稳的执念又不太强烈,所以总会被诸事阻挠,光想着都令人着急。
慕瑶索然无味地吃着饭,心里却在思索着另一件事——
那个晚上,帝姬到泾阳坡来找柳拂衣表白,她也在场,柳拂衣当着她的妙回绝了帝姬厚意,说:“在下已有心悦之人,帝姬这样的贵女,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早当另觅良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再愚钝的女孩也明白其中意思了,帝姬面皮薄,当场大哭一场,哭完抽抽噎噎道:“我……我岂是没人要的?既然柳、柳大哥并无此意,本宫一国帝姬,气量宏大,自然不、不会无趣纠缠,只是你救我两次,这样的恩情我定会、会偿还,我端阳不欠人情!”
当时柳拂衣和慕瑶对视一眼,俱是笑了:“是。”
端阳哭哭啼啼地回宫了,临走还顶着哭花的小脸,指着他们恨恨道:“本宫绝不祝福你们!”
……
在她看来,帝姬不过是锦绣堆里心怀幻想、崇拜英雄的小女孩。她的执念,竟然深到了可以抱着死人牌位结婚的地步吗?
“阿姐。”她抬头,是慕声在唤,“茶凉了,我帮你换一杯。”
她无力地点点头。
慕声撇了她茶盏中冷水,换了新的,又无声帮凌妙妙倒满。
少女托着腮,圆溜溜的杏子眼跟着慕声的动作走,“谢谢。”
他眼里这才带上一点暖色,只是望向姐姐时,这点暖色迅速褪尽了:“阿姐,我们先在客栈住几日,等柳公子几天,好吗?”
咬到“柳公子”三字的时候,他的语气寒凉如冷刃。
第79章蜜柚(一)
纤瘦的手指执着圆润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半晌不见眼前人有动作,慕瑶抬起头,少年低头望着棋盘,似乎在专注地思考。
她却知道,这是走神了。
屈起指,叩了叩棋盘:“阿声?”
慕声无声地回了神,应声落子,黑白两色优劣顿现。
“……”慕瑶低眼一望,将已经拿起的棋子扔回了棋笥里。
“阿声,”她平静地望着他,“你这样让我,不如不玩。”
慕声眸中霎时带上一丝慌乱:他让棋向来不着痕迹,只不过刚才跑了神,冷不丁被唤,走得明显了些,才让阿姐看出端倪。
窗外是夜色,桌上的矮灯照着棋盘,光线单薄黯淡。长安酒肆,小隔间清雅精致,但终究不是家,少了几分人气,连空气中都漂浮着陌生的灰尘气味。
客栈提供的棋子是上好的云子,触手生凉,他捏着光滑圆润的白子的时候,想起的是凌妙妙弯起眼睛笑的模样:“这是云子,色如嫩牙,白的像慕公子一样。”
她闺房十几盏高高低低的立灯,倒是应了她这个人,夸张鲜活的浪漫,她就坐在那片光晕中,偏安一隅,乐不思蜀。
他定了定神,手覆盖在棋盘上,乌漆漆的眼睛从下往上看,带着几分讨饶的味道:“再来一局,我好好下。”
慕瑶顿了顿,勉强地勾了勾嘴角。
这几日,她的下颌越发消瘦,锁骨凸出得几乎钻出衣领。他知道,因为柳拂衣的缺席,慕瑶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心里不知道有多伤神。
这样的阿姐,从小到大爹娘疼惜,他守护得那样周全,却偏偏为了一个柳拂衣吃尽了苦头……他眼里漫过一丝冷意。
“阿声,你怎么下棋的?”慕瑶疑惑地望向他。
“阿姐,我们今次换个花样,好不好?”他打起精神,“谁先连成五子一线,就算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