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喊他,长长的调子不是客套,嘴角的笑带了钩子,把常乐勾过去。
“你怎么来啦?!”
他俩站在一块儿,快把旁人比得看不见:“路过甫阳,来找你讨杯酒喝,不会不乐意吧。”
常乐脸上招人的高兴劲:“我让人备席子去。”
“不急,来办事,正好看看你。”俩人好的,赛过一对亲兄弟,“小半年没见,你是不是又长个了?”
渠锦堂烦躁地盯着那人落在常乐肩头的手,看得眼酸,要是眼神能灼伤人,那人的手早叫他烧出个窟窿。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渠锦堂酸溜溜地想,他和常乐这么久,一次也没见他这么对自己笑过。
身边有个声音替他问:“那人谁啊?”
另个声音颇为佩服:“陇中开源商号的大少,跟咱掌柜一起上过把子山,过命的交情……”
噗咚,石子儿掉进湖面,把心砸了个洞。
晚上的席子安排在宝箧楼,只因为裴幼卿说想尝尝那道甫阳烟花巷子里传出来的名菜,虎皮火肉。
渠锦堂也去了,隔着圆桌看他俩,一人身边一个如花的俏姐儿。
男人上妓院,就是不玩也会招几个陪的,跟他们一样,渠锦堂身边也坐了个姑娘,软绵绵的胸脯贴他的膀子往他杯里添酒,描得不能再红的唇,眼瞧贴到他脸上。
渠锦堂厌恶地推了把,灯红花绿温柔乡,这些本该他最熟的东西,突然失了趣味。常乐又对身边的男人笑了,搁在膝盖上的手,抑不住攥成个拳头。
下午渠锦堂借送货躲出去,裴幼卿这会儿是头一回见他。
这人的眼睛有意思,看他的时候锐得像针,看常乐的时候又软得……捻不起来的丝线一样。
裴幼卿装没看出来,听常乐给他介绍,这是他们茂兴号的少东家,渠家老大。
渠锦堂不知怎么,腾一下推开凳子,灯笼下红红的眼睛,不像敬酒,像个酒闷子喝高了来寻事儿:“裴老板,先干了!”
常乐想拦,被裴幼卿在桌子底下摁着手背。
“渠少爷是常乐的东家,常乐又是我亲弟弟,咱们自家人喝酒,图个高兴。”他也一杯酒下肚,神情,姿态,比渠锦堂大气得多,“他在茂兴号做事,托你照顾了。”
一句话把渠锦堂变成了常乐的外人。
那杯酒卡在渠锦堂肺里横冲直撞,渠锦堂忍着脾气:“亲弟弟?”,风月场上的老手似的把姑娘揉进怀里,轻佻地看向常乐,“往后可不敢叫你常掌柜的,得改口,叫裴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