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沉回忆到这里,满腹感慨。
钟宁的声音依旧在御书房内响着:“立后是固然要立的,立谁也不过都是沉哥哥你一句话的事。但所立的皇后是否能够得到朝中文武大臣的拥戴,得到天下百姓的拥戴,才是沉哥哥你必须考虑到的一件最重要的事。”
“否则,就算立了梅妃妹妹为皇后,日后朝中的那些对梅妃妹妹有误会的大臣们依旧会在私下议论皇后的不是,再嚼些舌头,恐怕梅妃妹妹的这个皇后到时只是徒有虚名,在天下人面前却无法坐实。那只能是皇上一个人的皇后,而非天下人的皇后,那么,立与不立,又有什么区别呢?”
钟沉知道她的意思,其意无非在于平定人心,说服那些反对梅妃的老臣们,堵上他们的嘴,才能使梅妃于一个和谐的君臣气氛之中,登上后位。毕竟钟沉从先皇的身上深深地体会到了,人心的重要性,不只是帝王,皇室的一切封后封侯,都是如此,不得人心的高官爵位,纵使将来拥有了其位,也坐的不顺心。
所以“顺民意”也是立后必须要考虑的一点。
钟沉听着钟宁的话,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觉得她的话甚有道理。但转念一想,同时又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钟宁的这些话完全是站在宁暮的角度,为宁暮考虑,难道对于自己立宁暮为后,钟宁真的一点都不记恨吗?
钟沉又在心里摇了摇头,他更加猜不透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人心,化解文武大臣与梅妃妹妹之间的矛盾。好比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无论是哪边伤了,归根究底伤的是国家的根本。而现下急于立梅妃妹妹为后,只会挑起朝廷武将更多的不满。”
钟沉听着钟宁的话,思量: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朕不能给梅妃创造一个良好和谐的君臣气氛,恐怕就算现在立了她为皇后,对她履行了我的诺言,皇后之位,她势必也坐不安稳。现下朝中的一些武将手上,可是手握兵权,倘若真的把他们惹急了起来,朕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钟宁在御书房中缓步走着,继续道:“不过,皇上其实也大可不必担忧。想要让那些反对梅妃妹妹的人闭嘴,其实办法也有不少。一碗水端不平,文臣群情激昂也不过是想要个说法,皇上只要给他们一个能够说服他们的说法就够了,而最好的说法就是,以梅妃妹妹对大宣的贡献来说服他们。”
钟沉皱了皱,纳道:“朕还是不明白,宁儿,你到底要说什么。”
钟宁道:“沉哥哥,我的办法其实不过是度势取巧而已,就怕你听了会不高兴。”
钟沉道:“你说来听听!”
钟宁的笑容渐渐收紧,认真道:“将梅妃扣为人质,邀约南国使者来大宣谈判,交还我朝成毅少将及其他被俘的将士。”
钟沉微有吃惊之色,摆手苦笑道:“你要让朕把梅妃扣为人质以此来作为她对大宣的贡献?呵呵,宁儿啊宁儿,你让朕这么做,简直不如杀了朕罢了,此事朕已经向朝中大臣说清得十分明确,朕是不可能将梅妃扣为人质的!”
钟宁抿嘴一笑,缓步转至他的身旁,轻轻摆一摆衣袖,温软道:“皇上,成毅少将征战沙场,为国杀敌,怎么也算是个英雄,他对大宣的贡献可不比我爹小。他现在被敌国所俘,皇上又迟迟不对此事做出明确的回应,长期下去,臣妾认为,恐怕他难保不会投敌叛变。皇上你也知道,自古人心可比一切高官虚衔来得重要。而现下莫池有我方的重要将领在手中,大可以此来要挟我们,此事倘若不抢占先机做出最有利的回应,恐怕难以安抚将心。”
钟沉道:“哼,宁儿,这些话是谁告诉你?可是舅舅么?”
钟宁被他一语戳穿心思,目光瞬间与他避过,有那么一瞬间竟不敢与他直视:“沉哥哥,大宣大敌当头,宁儿还请你在立后的这件事上三思啊!”
她微微沉住了一口气,道:“是,这些话是爹爹让我来对你说的,他了解你的性子,知道你的性子从小就比较倔,只要是你决定的事,向来不会轻易改变。可是立后一事事关大宣的朝纲和未来,倘若沉哥哥没有万全之策,却草草地去立一个敌国的公主为后,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宁儿,你放肆!”钟沉不禁怒道。
钟宁一下跪在地上,低着脸看着地上,目光之中除了一点誓死上谏的坚决,并没有一点畏惧。
钟沉见她跪在地上,侧过过去,闭目沉思。
他暗暗敛去脸色的怒色,将内心的愤怒一点点地压制下来,过了片刻,终于又恢复平静。
他还从未对钟宁这么当面发过火,此刻却因为宁暮的事,一时无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是令他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但他的此举在钟宁的眼里,似乎早已被预料到了。
为了一个敌国的公主,他对我发些火已经不算什么难以预料的事了吧!钟宁跪在地上,心里有些不甘地想着。
但毕竟他是皇上,一切都必须看他的脸色行事,不是吗?自己再怎么说,都只是他后宫之中的一个小小的妃子。
她来御书房前就将这些在心里想过了一遍,父亲钟磊今日一早突然造访宁熙宫,已经将这些话在她耳边叮嘱了千万遍,无论事情变得什么样,都不要与皇上当面怒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