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采恭敬道:“回娘娘,半年前,皇上微服出宫,曾带小采去过京都的一家乐坊。那里每天都会有很多人专程去听奥老伯和两位徒弟合奏,那次一别,还真是令人怀念……和燕儿姐姐和大鸿哥哥一别,算来已有大半年不见,没想到前些日子,竟会在宫宴里再次见到。”
钟采说着,抬起一双大眼睛,这双眸光若水却又似火、就像一种似掠过琉璃的光,滑落在屋檐的雨,他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世上一切灵动的东两,有一种摄人心魂的魅力,小小年纪,却让人有这样出彩的感觉,不愧是钟沉看重的人。
而那个被他唤作燕儿姐姐的女子,不消说,听见他诉说起,昔日的事,也不禁生起一番感慨。只是她的感慨全被一抹微笑所代替了。
大概,是因为在宁妃的面前,所以她才显得拘谨。
钟采凝望她,表情有些迷离,又有些欢喜,轻声笑道:“准确来说,离第一次见面,是六个月零三天,整整一百八十三天。”
赵燕一呆,忽然间,失去了声音。她并不知钟采此番突然造访,当着宁妃的面,毫无顾忌地提起昔日的情分,到底寓意何在。
赵燕是知钟采聪明的,他虽是小孩,却已经具备大人们都羡慕的智慧。
虽然钟采一直口说是无意间闻听她的琴声经过此地,并未有任何的刻意。但是,在赵燕看来,总觉得其中哪里透着一股怪异。就连钟宁也看出了端倪。
难道钟采突然出现在这里,却是为了找钟宁而来?
很快,钟采就告诉了所有人答应:“其实小采此趟前来,乃是寻找宁妃娘娘而来的。”
“你倒是对本宫穷追不舍。你特意跑到这里来,找本宫所为何事?”钟宁面带笑意。
“宁妃娘娘,小采今日前来,还是为了那一件事。”钟采站直了身体,语声清澈。
钟宁粗粗一想,一副记不起的样子,她笑了笑:“哦?本宫倒是有些忘记了,小采,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钟采也知她是在故作遗忘——她分明知道自己说的是司衣局小晴的事。
“娘娘贵人多忘事,忘记了也是十分正常的事。宁妃娘娘,小采再次向您请求,将司衣局的小晴赏赐给小采,让她到小采的身边。”钟采大声道。
钟采倒是丝毫不顾面子,赵燕、钟昊站在面前,也不顾了。兴许他觉得,越是在这样公开的场面,他恳请宁妃求赐小晴一事,希望就更大了。
宁妃,向来是尊贵大方的典范,对于这件事,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她总会考虑更多吧。对一个妃子来说,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大方得体的面容,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恐怕,这样穷追不舍,带着一点步步紧逼的举动,也只有钟采——这样特殊的人才敢干得出来吧。
但是,显然,钟宁的表情,一下让钟采觉得她对自己的提请,丝毫不以为然
钟宁笑了笑:“小采,天下之大,到哪里都得讲个规矩。大宣的律法你又不是不知,对于后宫宫女,凡是犯了事正在受惩罚的,惩罚期未过,是不能随意进行赎罪的。你要将小晴调到你的身边,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对她,是一种特别的赎罪。本宫若轻易答应你了,这往后,宫中的规矩可不是乱了套了,何来的章法可依。小采,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他自己应有的命运,你想强行帮着她改变。心意是好的,却终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娘娘,小采没有求过您其他什么事,唯独这件事,还请娘娘多考虑考虑,给小晴一个机会吧,司衣局,不是她该呆的地方。”钟采竖起眉头道。
“那么,什么地方才是她该呆的地方。小采,在本宫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孩子,所以你今日说的话,本宫都不去计较。但是你记住了,有些规矩,不可逾越,不可乱来,不然后果是无法预测的。宫里的规定章法,岂能容你随便说说,就能随意改变的,那样的话,国家岂有法可依?”
“小晴那丫鬟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她卖主求荣,私藏后宫禁药,种种的事,都表明,她今日所受到的一切惩罚,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活该。”钟宁道。
“娘娘,如果小晴是被冤枉的呢?”钟采突然提高嗓音。
这种突然大起来的声音,在钟宁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总之,让人感到有些欲意犯上。
虽然离开东野前,钟采早就对所有的事无所畏惧。更何况,是面对钟宁呢?即便她的身份、地位比自己大,但是,她又能拿自己怎样?
或许他该感谢钟沉,有了钟沉的庇护,他在这样尔虞我诈,步步危机的皇宫中才活得这般潇洒、自在。活出他的天性,让他的这种天性凌驾过那些个一张张虚伪的嘴脸。
“小晴的事,之前查得很清楚了,从未有过什么冤枉之说。”钟宁淡淡道。
“娘娘,据小采所知,当日梅妃娘娘和许大夫一事,根本就是另有隐情。却不知后来,怎么的就不了了之。小采不知皇上当初为什么没有下令去将此事彻查个清楚,却仍旧让小晴背了这个锅。”
“小钟采,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又懂得些什么。本宫有些乏了,云儿。”钟宁说完,突然急着离开。